當徹底離開涼州邊界的時候，青青突然嚶嚀一聲。
孔遙以為是她醒了過來，連忙停下。
卻發現，她隻是在說夢話。
那張本該恬靜的臉上此時滿是痛苦與喜悅交織的複雜模樣。
她斷斷續續地念著：
“父王……雨……怎麼……混蛋。”
那些含糊不清的詞眼仿佛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孔遙知道，每一個詞，也許就代表著她曾經擁有過的無數年月。
最後那個混蛋大致就是在說自己。
因為，每次她喊混蛋的時候，總是一臉傲嬌，卻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說夢話的時候也是如此。
孔遙微微低頭，心中有些隱隱作痛。
他能夠隱隱感覺得到，這份痛楚來自於神魂最深處的一塊地方。
比前世還要遙遠。
應該就是自己忘記了的那段回憶，關於青青的那部分。
還有這一世的原因。
那個家夥這麼相信自己，讓自己帶著她在死亡的路上尋覓記憶。
可自己隻給她找回來幾個空空如也的鼎，還有濃烈至極的悲傷。
她很悲傷，因為她曾經記得的那些東西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可她又何嚐不是隻差一線。
這世上還記得她這個人的，隻有大鴻與仇人了。
就連自己這個欠下債，失了約的家夥，也是完全將她忘記了。
於是他還是拿出了一塊枯木片。
木片上刻著清玄兩字。
正是之前在十全樓，清玄讓他一個月後再到十全樓時遞給他的牌子。
用來聯係清玄的令牌。
孔遙本來是沒有打算用它的，但他已經找不到別的辦法了。
他想要最起碼，把那債還上一些。
他不想青青在生死間遊一遍，卻隻能看到那些悲涼的景象。
所以，他將神念灌注到了那木牌之中。
“清玄，我想見見你。”
這道傳音發出後的六秒，清玄出現在了孔遙的身前。
她本來就是負責監視孔遙的那個人。
也是陪了他一千年的那個女人。
所以孔遙喊她的名字，她便出現在了孔遙的身前。
清玄看著孔遙有些悲傷的眼神，心中一刺。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深情的眼神。
但她無法問出口，畢竟自己是選擇背棄了他的那個人。
她隻好解釋道：“沒辦法，這是旨意。”
能對上神下達旨意的，自然隻有玉皇大帝。
孔遙點點頭，他說：“我知道，可我現在隻想讓她回複記憶，你有辦法嗎？”
清玄點頭，但臉色並不是很好。
她說：“我知道，如果我這樣做了，能夠讓你對我印象好些，但你有沒有想過，當她回複記憶的時候，天兵就到了，你能夠擋住嗎？”
孔遙輕笑一聲：“擋不擋得住，誰知道呢。但我知道，再等她的境界跌落到築基期，幫她回複記憶就等於直接殺了她。”
就連勉強維持古神軀體就已經讓青青如此不堪，再加上完全蘇醒的千年記憶，真就是和直接殺了她沒有什麼區別。
隻能趁著她的境界還能維持在金丹期的時候，幫她回複記憶，然後帶著她逃過所有的追殺。
清玄望著孔遙的眼神，突然明白了過來。
很久很久之前，他能夠為了這個小女孩兒，違逆自己那威懾天下的父母，甚至落得被釘深海之中的下場。
現在，他照樣可以因為完全沒有理由的心痛，帶著這個小女孩兒在九州大陸上逃亡。
他一向都是這樣的蠢貨。
清玄淡淡地笑了笑，眼簾低垂。
然後她右手一翻，掌中彙聚出一個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