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網而走(三)(1 / 2)

大統製天縱奇才,算無遺籌。但能力太強了,帶來的也是無比的驕傲。鄭昭與大統製相識數十年,已極為清楚。在逆境中,大統製還能夠聽取旁人的意見,可是等到勝利來臨,大統製就越來越獨斷專行。當和自己一樣,這麼多年來一直追隨大統製出生入死奮鬥的丁亨利出逃那一天起,鄭昭就隱隱覺得自己也會有與這樣一天,而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隻是他仍然不願相信,那個曾經與自己肝膽相照,曾經為了同一個目標奮鬥的南武公子,最終會成為想除掉自己的大統製。他抬起頭,小聲道:“魯立遠怎樣了?還在掌管文書麼?”

魯立遠是鄭昭文書,但鄭昭昏迷後,他連看都不曾來看過鄭昭一次,先前司閽老吳還為之憤憤不平。鄭司楚道:“是的,他都從未來過。”

鄭昭舒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好極了。”

鄭司楚一怔,反問道:“好極了?”

如果魯立遠來看過自己,那事情才不妙了。但其中奧秘鄭昭也不想說。他想了想,道:“南武之智,縝密之極,有如天羅。但人非聖賢,他也會有破綻的。”他從床頭櫃裏抽出一份卷宗,道:“這份卷宗還是我去年初起草的,一直未交上去。”

他把卷宗遞給鄭司楚,鄭司楚看了看,上麵是鄭昭筆酣墨飽地寫著《改土歸流綜議》幾個字。改土歸流,是指西南一帶邊疆幾省的一項醞釀已久的決策。西南諸省一向偏僻,尤其是朗月省,共和十七年才被共和國納入管轄範圍。這幾省以前一直是由土官控製。土官大大小小,轄地從數裏到數百裏不等,因為共和政府鞭長莫及,往往政令不能及,而且有世仇的土官之間也經常會相互殺戮,使得此地發展緩慢。因為鄭昭在很早就提出要將土官改為流官之議。雖然表麵上隻是一個名字的變化,實際上土官在當地等如土皇帝,改為流官後,全部納入共和國的官吏係統,從而能極大地提高共和國對此地的控製力,並且可以讓西南諸省加速發展。由於這是兩全之策,所以除了幾個大土官外,西南諸省民眾亦一直很希望能夠早日實施。不過因為此事牽涉極廣,要擬出一個能夠被各方各層都能接受的措施,大為不易。鄭昭先前一直忙於此事,可是昏迷後,這事便擱下了。鄭司楚見父親拿出這份卷宗來,不知是什麼意思,道:“父親,怎麼了?”

“你拿去交給魯立遠,便說新近清理我的東西清出來的。”

鄭司楚更是摸不著頭腦,道:“就這樣?”

鄭昭點了點頭:“就這樣。”他頓了頓,嘴角又浮起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我與你一同去,不過,以工友的身份。”

難道父親要以舊情秘密招攬這個老部下?鄭司楚沒有問,隻是道:“好的。”

鄭昭籲了口氣,又轉向鄭夫人道:“小薇,來,把陳先生給我的那東西拿來吧。”

他口中的陳先生,是鄭夫人的妹夫,工部司特別司長陳虛心。陳虛心一直駐在五羊城,據說是天下第一巧手,鄭司楚小時候住在五羊城,就最喜歡這個姨夫,因為這姨夫能給他做出種種花樣百出,精巧絕倫的玩具,卻不曾想到父親居然也向姨夫討過東西,卻不知道是什麼。

鄭夫人從書架角落裏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書遞過來,小聲道:“你真要用這個?”

鄭昭微微一笑道:“沒想到,原先隻是好玩的東西,居然還真會有用。”

他翻開了書,卻見書的內芯其實已經挖空,裏麵放著一個扁扁的鐵盒。打開鐵盒,裏麵卻是兩張薄薄的皮革,埋在滑石粉中。鄭昭拿起一張,這皮革薄得幾乎透明,卻有眼有口,竟是張麵具。他將這麵具放到銅臉盆裏浸了浸,忽地貼到臉上,對著鏡子按了按不平整的地方,轉過臉來道:“夫人,怎麼樣?”

鄭昭長相頗為清俊,氣度不凡,但戴上這張麵具後,登時成了個一臉苦相的老頭子,活脫脫便是個做雜務的工友。鄭司楚從未見過這東西,大吃一驚道:“父親,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