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陣,樓梯響動,卻是申士圖和鄭昭下來了。申士圖一邊說著,一邊低喝道:“厚土,你即刻將鄭公一家送往特別司去,再安排人手日夜巡邏。”
飛鐵和厚土是申士圖侍從隊的兩個首領,現在飛鐵已遭不測,便由厚土全麵負責。厚土答應一聲,叫了幾個人過來將鄭夫人抬下。申芷馨見鄭夫人抬下來,但也在一邊張羅,等鄭夫人抬上大車,鄭昭和鄭司楚兩人同上了車,宣鳴雷則去親自趕車,申士圖父女才向他們告別。
回太守府的路上,天已大亮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許多。申士圖自與鄭昭告別後,一直沒說話,此時才低低道:“芷馨,你方才一直在與宣將軍聊天?”
申芷馨此時困意已濃,上下眼皮直打架,聽得父親問起,便道:“是啊。”
申士圖猶豫了一下,說:“你覺得,宣將軍和司楚兩個人,比起來如何?”
申芷馨含含糊糊地說:“宣將軍很好,司楚哥哥也很好。”
申士圖呆了半晌,才低低道:“假如,要你選一個,你選誰?”
他下樓來見女兒與宣鳴雷談得熱絡,心中便有點不安。剛與鄭昭說好要結兒女親家,這個女兒隻怕就不能讓自己如願。他本以為女兒定然很喜歡鄭司楚,這樁親事十拿九穩,所以鄭昭說要問問兒子看,他連問都不問了,現在卻覺得這事隻怕沒這麼容易。問出這話來,他也怕女兒臉嫩,掛不住,但問出口半晌仍不見女兒回答,扭頭一看,卻見申芷馨歪著頭,已是睡著了,自己這話定然沒有聽到。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說。
世上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他想起了許久以前聽到過的這句話。對申士圖來說,這話並不是確切,因為他的事向來都很如意。可是現在才發覺,至少在兒女親事上,能如自己意的隻怕可能性不高。
不管怎麼說,讓芷馨自己做主吧。也許,她隻是嘴上說說,心目中對這兩人仍是分出甲乙來的,真正喜歡的還是鄭司楚吧。畢竟,女孩兒的心思,旁人總是不懂。想到此處,他也不再多想了,閉上眼養神,一邊想著三天後礪鋒節這場將決定五羊城命運的大會。
到了特別司,申士圖再不敢大意,安排的鄭家住在一幢閑置的石屋中。特別司的房屋設置沒有先前那宅院舒適,但特別司在五羊城最南,一半是沿海,比先前安排的地方還要偏僻,若有閑雜人等更易被發覺,而申士圖安排的人手更是日夜不斷巡邏,當真再無反覆的可能。而且齊大夫也索性暫居到特別司裏,日夜照料鄭夫人。第二天,齊大夫說鄭夫人的燒已退了,但神智回複卻還隻能聽天由命。鄭司楚見父親昏迷了大半年,好容易才醒,這回卻輪到母親昏迷,心中極是痛苦。這個時候宣鳴雷倒來找他散心,和他玩了幾回那戰棋。這個時候華士文也不小氣,任由他們折騰,但鄭司楚水戰之能本就遠不及宣鳴雷,又擔憂母親傷勢,與宣鳴雷對戰,一局未贏,每回都被打得全軍覆沒,以至於宣鳴雷頗有高處不勝寒,對手難覓之慨。
又過了兩天,這一天已是五月十五。一大早,申士圖派來接鄭昭的人就到了特別司裏。這天鄭司楚正和姨媽段紫蓼一塊兒照料母親,鄭昭出發前還來看了看,向自己這個小姨子打了聲招呼,卻將鄭司楚叫了出去,在門邊小聲道:“司楚,今日將是決定性一刻。若是午後,沒有我的手書回來,你就帶著你媽即刻逃出城去。”
鄭司楚亦知道今天礪鋒節會議上申士圖將要提出舉旗反對大統製之事了。雖然先前估計,五羊城中大多數人都會表示支持,可現實到底與估計的有很大出入,安知會有什麼變化。聽父親這般說,知道一旦反抗的力量過大,父親和申士圖兩人隻怕會當場被砍為肉泥。他道:“父親,要不要我跟著你去?”
鄭昭道:“你去也無濟於事。一旦群情洶洶,都反對我們的話,我們的命運便也決定了。這回,再沒有一條退路,所以你還是帶著你媽遠走高飛吧。你姨媽已經知道,到時她會安排你們一塊兒登船出海,去異鄉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