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書是九月四日出發的,因為是輕身出發,走得很快,十一日就抵達了霧雲城。一到霧雲城,便看到城門口通行無阻的人流。僅僅一個月天剛發生過如此大的一件事,但霧雲城似乎已全然沒受到什麼影響,一切都如此平靜。
陸明夷這人確是不凡。傅雁書想著。這一路北上,每到一地,就聽得當地民眾在說著新近的事。馮德清被假冒一事並不是秘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一點就與以前大不一樣,那時出了什麼大事,都要藏著掖著好幾個月才公開。現在這麼快就公開了,並且並沒有引起大的騷亂,不得不說應急會比以往的大統製更有實效。
如果是我的話,我能做到麼?傅雁書不由捫心自問,但馬上就有點沮喪。因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人各有長,他長於軍事,對政事卻十足是外行。而且,傅雁書也知道自己有點獨斷之病。作為軍人,決斷是一個長處,一個將領不能猶猶豫豫地拿不定主意。但作為政客,太過決斷卻不是件好事,因為馬上會走入獨斷。傅雁書很有自知之明,因為自己沒有政才,所以從未想過由軍轉政的事,他沒想到陸明夷居估除了將才以外,也有著一等一的政才。
有些人,真的是無所不通的天才啊。傅雁書想著。
然而,與傅雁書預想的稍有不同,接待傅雁書的是應急會。應急會把傅雁書安排在當初的大統製府,每天都有人來詢問。問的內容無所不包,什麼時候接到命令,接到命令後為何仍要出擊,出擊時布置如何,南軍如何應對,之江號與天市號又如何同歸於盡。問得多,傅雁書答得也仔細,問話那人一邊筆錄,一天下來手已酸痛不堪。
兩天時間都是如此。終於,第二天,當問話結束後,傅雁書有點忍不住了,問道:“請問,究竟要如何處置我?”
那人一怔,反問道:“傅將軍,對您的處置不是早就下來了?”
傅雁書也是一怔,問道:“那為何又要來詢問?”
“這是……”說到這兒,那人卻又閉口不言,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傅雁書卻已一清二楚,微微一笑道:“是陸明夷將軍的意思,是麼?”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惶恐,卻聽門外有人道:“傅將軍真是快人快語。”
隨著聲音,走進來的正是陸明夷。那個問話的見陸明夷走了進來,行了一禮,還沒說話,陸明夷道:“請回吧,我要與傅將軍私下深談一番。”
陸明夷分明連應急會成員都不是,傅雁書見那人對陸明夷極是恭敬。待那人出了門,傅雁書道:“陸將軍,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將我叫回霧雲城,無非兩點理由。”
陸明夷道:“其實有三個。不過還請傅將軍告我,是哪兩點?”
“第一,便是奪去我的兵權,以防我掣肘。”
陸明夷見他說得如此直接坦率,也不由心折,心想此人果然是鄧帥高徒,也是和我齊名之人。當初陸明夷與傅雁書和霍振武三個人齊名,都是大統製破格提拔的年輕將領,但陸明夷對霍振武和傅雁書並沒有多少交往,直到現在才算麵對麵地深談。才說了一兩句,陸明夷便有種醍醐灌頂的暢意,因為傅雁書的眼光與心思完全可以與自己匹敵,和這樣的人話根本不用多說便能會意。他點了點頭道:“
不錯,第二點呢?”
傅雁書見他坦然承認要奪自己兵權,也不由佩服,心想無論如何,此人絕非小人。他道:“第二點,陸將軍既然要向我詢問得如此詳細,自然是想知道南方的真正實力。”
陸明夷笑了笑道:“這一點似乎空泛了。”
“詢問實力無非兩點,一是用武力進攻,二是和談時摸清對方底線。陸將軍,你既然要奪我兵權,我想多半不會重蹈覆轍,因此陸將軍有八成是準備與南方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