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純帶著葉天走向長廊的另一端,讓段承德與小彩有單獨的相處空間。現在,蝴蝶山莊隻剩下他們父女倆,實在應該珍惜相聚的每一秒時光。
“你一點都不像賞金獵人,但是,那不重要,因為你救了小彩,是站在蝴蝶山莊這一邊的。”葉天心中非常感歎,江湖上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一切評判標準自在人心。如果沒有方純,他也會做同樣的事。
方純聳聳肩膀,靠在欄杆上,凝視著前麵的水池。
一夜之間,驟變接連發生,比驚險小說的情節還要離奇。當務之急,就是追蹤司空摘星,找到失竊的血膽瑪瑙。
“你說,香雪蘭的話可信嗎?”方純一邊問,一邊從衣領下麵抽出兩條單耳耳塞,分給葉天一條。
“一個要死的人,還有必要說謊嗎?”葉天反問。
方純笑笑,示意葉天戴上耳塞:“我在雷燕床下安裝了竊聽器,聽聽再說吧,誰都不要急於下結論。”
葉天戴好耳塞,立刻聽到了段承德的聲音:“雪蘭,你為什麼要向我隱瞞身份?以我們兩人的夫妻情分,你要什麼,我都會毫不吝惜地給你。我對你的感情比對兩個孩子更深,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
香雪蘭還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艱難地回答:“我是青龍的人……青龍麾下十二星座……裏的‘白羊’,我們相遇得太晚了,這是上天的捉弄……我無法給你真心,隻是為了尋找黃金堡壘和……蚩尤的麵具而來。我沒能完成任務,也無法負擔你的深情,以死謝罪……死亡就是最好的謝幕方式……我不想殺小彩——”
“小彩沒死,你也不要死!”段承德憤怒地、嗚咽地低吼起來,像中箭的猛虎。
“我不想死但不能不死……十二星座誓死效忠青龍,這是不能改變的血誓,否則我所有的親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我死,所有人就安全了……”
伴著段承德更瘋狂的吼叫聲,香雪蘭寂然無息地去了。雖然隔著那麼遠,葉天依然聽到了治療室內傳來的悲憤咆哮。
“十二星座的大名早就傳遍了幾大阿拉伯國家,那是一個隱秘而恐怖的殺手集團,也是青龍麾下的得力助手。隻有當大事發生時,他才會動用十二星座的力量。黃金堡壘、蚩尤的麵具是大事,看來青龍已經蠢蠢欲動了。”方純發出一聲長歎。
豈止是青龍,每一個卷入漩渦的人,為的都是那兩樣東西,包括段承德在內。
“你呢?到底為何而來?”葉天與方純對視著,心底發出同樣的疑問。
一小時後,段承德終於冷靜下來,把香雪蘭的屍體裝入水晶棺,與小文放在一起。
“自從血咒開始發作,我就給家裏的每一個人準備好了棺材,隨時迎接死神的到來。”在小樓後的冷藏室裏,段承德向葉天、方純展示了從大到小排列的五具水晶棺,上麵寫著每個人的人名字,連小彩也赫然在內。
冷藏室周邊的不鏽鋼牆上結著厚厚的霜花,製冷機械的壓縮機工作時產生的噪聲嗡嗡嗡地響在耳邊,連空氣中都飄蕩著濃重的死亡味道。
“死亡,每時每刻都陪伴在我周圍,所以數年來我都沒有真正開心地笑過一次了。任何時候,我都感覺到背後有雙鬼眼在死死地盯著我。鶴頂紅、孔雀膽是世上最猛烈的兩種毒藥,我知道,孔雀的心亦是至毒無比,她的願望,就是看著我的家人一個個倒下,把我折磨得沒有人樣,然後像狗一樣,跪著去求她。但我是不會去的,成為蠱苗部落的奴隸,下場比死還要慘……”段承德撫摸著小文的棺材,忘記了葉天和方純的存在,隻是自顧自地喃喃訴說著。
葉天忽然覺得後背一冷,仿佛段承德話裏的那雙“鬼眼”也在盯著自己。
水晶棺上刻著的依次是段承德、鄧雨晴、香雪蘭、段文、段彩的名字,五去其三,隻剩兩具空著,如果不能采取有效措施,那兩具也將有人躺進去。棺材裏的人永遠睡去了,但活著的人,卻要為了複仇和正義繼續戰鬥,直到這場亂戰結束,或者手刃仇敵,或者與以上三人一樣,靜寂地倒下,與仇恨一起被永遠地埋葬。
“總要有人站出來,阻止這一切。”葉天暗暗地告訴自己。
“段莊主,我們會全力以赴地救小彩,你放心吧。”方純決絕地說。這次,她和葉天的心又想到了一起。
段承德沒有致謝,他已經沉浸在深深的悲慟裏。此時此刻,他麵對身邊親人的遺容時,或許會後悔當初的孟浪吧?
在那種情形下,段承德已經不適合參加戰鬥,所以派人開車送葉天和方純去蝴蝶泉北麵的錦溪巷茶樓。他們手上,帶著香雪蘭留下的琥珀項鏈和一個電話號碼,隻要撥打那個電話,香雪蘭的族人就會出現。
現在,正趕上大理古城的“三月節”,街上隨處可見熙熙攘攘的遊客。車子穿行小路,半小時內才趕到預定的茶樓。
白族大理三月節是雲南省遐邇聞名的物資交流大會和白族人民的傳統盛大節日,每年農曆三月十日至二十一日在大理古城西舉行,正式名稱為“大理白族自治州三月街民族節”。
三月節具有一千餘年曆史,不僅是涉及二十多個省市地區的物資交易會,而且是大理各民族進行文化藝術交流、招商引資、技術合作等對外開放的重要集會,會上舉行傳統的賽馬、對歌、賽龍舟、民族歌舞等文藝活動,吸引了國內外的大批遊客,已經成為雲南西部最盛大的商貿集市、大理各族最隆重的傳統節日。
車子的收音機裏,正在播放著大理媒體、雲南電視台以及外省新聞單位對三月節的采訪直播,可見其空前的盛況。
因為有司機在,他們兩個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樓。
“司馬不好對付。”這是在二樓雅間落座後方純的第一句話。
“我們沒有選擇,鬼王死了,他是唯一的知情者,也許就是指使司空摘星的幕後黑手。更有甚者,他已經把血膽瑪瑙和信劄全都收集在一起,擁有了全部秘密,在這場黃金堡壘爭奪戰中,占據了主導地位。不過樹大招風,他也會成為青龍的狙擊目標的。”葉天還沒能理清頭緒,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
北狼司馬的囂張、陰狠、冷酷給葉天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知道,從現在起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自己都要跟對方打交道了。
房間裏擺放的全都是竹桌、竹椅,牆上掛的是白族刺繡掛毯,屋角的音箱裏送來的也是大理特有的絲竹音樂,處處都能感受到大理本地的風土人情。樓上樓下的茶香若有若無地飄浮著,聞之使人心醉,不由得感歎“大理三月好風光”這句歌詞的確所言非虛。
“那麼,你為什麼不試著聯絡司空摘星?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方純悠悠地問,“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豈不就能給司馬來一個釜底抽薪?”
服務生送進酒水單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方純隨意點了一壺菊花普洱、一壺玫瑰烏龍,還有四樣茶點,她的心思都在司馬與司空摘星身上,對酒水單最頂上的雲南特產好茶根本沒有在意。
“加一壺大理最好的刀眉鐵觀音。”葉天微笑著補充。
服務生退出去,他才不緊不慢地回答:“方小姐,我和司空摘星並不是朋友,僅僅是在港島見過幾麵而已。他的臉皮太厚,才把我們的關係說得那麼近。事實上,在港島寶蓮禪寺見麵的時候,他的目標是偷寺裏的藏寶,被我看破,趕他出去。現在的江湖,多的是酒肉朋友,少的是肝膽相照的真朋友,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