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什麼?”司馬臉色大變。
“沒說什麼,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的名字。”方純並不氣餒,臉色無比平靜。
“故人?故人?”司馬向蝴蝶泉泉池那邊望了望,喉嚨裏發出半聲哀嚎,但他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你在詐我?”
方純搖搖頭,望著石階盡頭的那些人,不再理會對方。
司馬靜默了幾分鍾,重新挺直胸膛,慢慢下了石階,率領手下離開。
失去了月光石鐲子,方純的情緒並無太大波動,而是靠近葉天,迅速說了一句音節古怪的、非詩非詞的話:“窩困地、無動機、赴死、全無免。”
那時,司馬那支隊伍已經遠去,隻剩踏過花叢時的淩亂腳印了。
“記住這個暗號,記住剛剛站在阿義右側的那個人的長相。別找我,隨時準備接應我。”方純疾步下樓,先沿著花徑向北直插,迂回追趕司馬那隊人。
葉天出了木亭,把垂頭喪氣的阿義叫到自己身邊,低聲吩咐:“要你的人注意司馬的動向,但不要靠他太近,這可不是兒戲。像他那樣的高手,一動怒就會殺人的。”在大陸,任何地方一旦發生殺人事件,警察就會蜂擁而至,把出事地點包圍得水桶一樣,任何江湖人都插不進手去。所以,葉天首先要保證“不惹事、別出事”,免得驚動警方。
本來悍勇而機警的阿義遭了司馬手下的暗算,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挫敗感。事實上,雲南當地的江湖人物戰鬥力僅是一半,又加上輕敵、準備不足,一旦遇到其它勢力來襲,結果往往是一敗塗地。
“葉先生,出現這樣的狀況,我很抱歉。請轉達段先生和夫人,以後再有差遣,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阿義的臉漲得通紅,局促地搓著手回答。
葉天想了想,在阿義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地點,並再次取出一疊鈔票給他:“去那幾個地方找一個人,這次的事沒有危險性,不過那人是個神偷,極其警醒,找到後千萬不要驚動了他,打電話通知我。”
他要阿義去找的,就是司空摘星,而那幾個地點則是指擁有極品美酒、美女、美味的酒吧、酒店或是夜總會。
阿義帶人離開後,葉天下了對歌亭,倒背雙手,走向蝴蝶泉泉池。他知道,自己需要靜下心來,淡定地麵對目前的困境。
蝴蝶泉是一個方形潭,占地五十平方米左右,四周砌著平滑整齊的大理石欄杆,被兩棵粗壯彎曲的百年合歡樹傾情覆蓋著。石壁上的“蝴蝶泉”三個字為大文豪郭沫若所題,池中泉水清澈,泉底鋪著鵝卵石,水從白沙中湧出,還不時冒著翻翻滾滾的連串氣泡。
每年農曆三四月,雲弄峰上的百花齊放,蝴蝶泉邊的大合歡樹就散發出一種奇特的清香,吸引著成千上萬隻蝴蝶從四麵八方飛來,在蝴蝶泉四周飛舞,品種多達上百種。每年這個時候,四方白族青年男女都來這裏,用歌聲去找自己的意中人,這就是白族人特有的“蝴蝶會”,也是華人最熟悉的電影《五朵金花》裏阿鵬、金花對歌談情的地方。
葉天的心思無法集中在眼前的美景上,腦海中一個勁兒地轉動著方純、司馬、司空摘星的影子。
“司馬已經是絕對的勝者,方純趕上去有用嗎?那句非詩非詞的暗語到底是什麼意思?”葉天苦苦思索著,伸手攪動清泉,心情也如水麵漣漪一般,紛紛亂亂,不得平靜。
葉天一個人回到山莊,那幢四層高、占地三百多平米的小樓巋然矗立在斜陽餘輝之中,小樓外牆上貼著的彩色馬賽克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光斑,遠遠望去,猶如一隻巨大的彩貝橫臥在蝴蝶山莊裏。段承德能夠創立現在的基業,不知經過了多少艱難的打拚,一朝遭襲,立刻妻離子散,分崩離析,可見古諺中“人無百年好、花無百日紅”說得是何等貼切。
他直接去了治療室,探望雷燕的情況。
雷燕仍處於昏迷之中,於是葉天從側麵的架子上拿了一本雜誌,坐在病床前慢慢翻閱著。他很清楚,雷燕是種種神秘事件的唯一知情者,救活她,就等於找到了解謎的密鑰。對歌亭上,麵對如此囂張的司馬,他始終心靜如水,永遠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應該做什麼,絕不輕舉妄動。
這間治療室差不多有四十平方米大小,除了兩張並排的治療床,靠北牆安放著兩排高達屋頂的藥架,上麵擺滿了各種藥瓶和針劑。因香雪蘭自盡帶來的混亂都被清理幹淨,地麵也重新打掃過,不留一絲痕跡。但是,幾小時前發生的一幕卻始終在葉天腦海中回想著。
香雪蘭的死非常突兀,她從藥架邊的小門進入這個房間時,原本隻需兩秒鍾就可以射殺病床上的雷燕,達到滅口的目的。結果呢?她溜進來到方純出現,其中至少有兩分鍾時間被白白地耽擱了。那兩分鍾,她做了什麼?難道還要喚醒雷燕、從她嘴裏套取秘密不成?
葉天凝視著那扇小門,想想著當時香雪蘭借故取項鏈回來後,沒有上樓,直接進入這裏,將消音器擰到槍口上,準備殺人。那時候雷燕昏迷不醒,無法做任何反抗,隻能引頸受戮。很可能香雪蘭的如意算盤是,回來、殺人、退出、回車上,然後駕車離開山莊,繼續做自己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殺人任務。
“時間?她浪費了一點點時間,這是有意的呢?還是無意的呢?”畢竟這種明顯的失誤是不該出現在訓練有素的殺手身上的。
由此,葉天又聯想到此刻已經躺在水晶棺裏的第一任段夫人鄧雨晴。他的父親沃夫子胸懷天下、行善積德,當時為了治療鄧雨晴身中的“血咒”,不惜以身犯險,運用“挪移法”,把血咒從鄧雨晴的額頭上轉到自己的右肋下,結果手術失敗,白白葬送了兩條人命。
苗疆蠱術流派眾多,解蠱的手法會因下蠱人、下蠱方式、下蠱時間的不同而千變萬化,錯一步都會出人命。所以說,最安全的解蠱,就要遵循“解鈴還須係鈴人”的原則,找到最初下蠱的煉蠱師。
“被段承德辜負、必殺段承德而後快的蠱苗公主孔雀,會好心替小彩解蠱嗎?”葉天沉沉地苦笑起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逆轉,因為苗疆人一旦決定走上煉蠱師之路,先要泯滅天性和人性,無天無我,才會融入蠱術的神秘領域。既然已經沒有“人性”,孔雀還會可憐小彩、解救小彩嗎?
不知不覺,日已西垂,黃昏如約而至。
雷燕忽然動了動身子,發出一陣沉重的鼻息,然後陡地睜開了眼睛,直瞪著屋頂的白色吸頂燈。過了幾分鍾,她的眼珠開始轉動,嘴唇噏動著,沙啞著嗓子問:“我……我是在哪裏?我沒死,是嗎?”
她的嘴唇呈現出一片詭異的青黑色,一條半寸寬的黑色印痕從她下巴一直向下延伸到胸口,這就是藏密大手印留下的傷痕。幸運的是,敵人出掌時的手法稍有偏差,才給她留下了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