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虎鎮內(1 / 3)

“如果我是青龍,就不會跟你講道理。如果紅龍肯講道理,就不會有巴格達之戰。大竹先生,你是個博學多才的文明人,但現在的亞洲黑道,‘弱肉強食’才是唯一的真理。不想橫屍三星堆地下古墓的話,就從現在開始防火防盜防青龍吧!”葉天大笑。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這是一種好現象,證明從離開瀘沽湖起就壓在他心頭的大石頭終於徹底搬掉了。

大竹直二沉默了一陣,無聲地掛斷了電話。

任何事情都是此消彼長的,當葉天感覺到“舒適、遊刃有餘”時,就該敵人不痛快了。他很滿意自己這個“打電話”的靈感和效果,把電話丟還給司空摘星,準備進商店去。

賣畫的年輕人還在,可能是把司空摘星當成了識貨的大主顧,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推銷著自己的產品。

葉天在不經意的一瞥當中,發現畫冊的其中一張,其描繪內容竟然是滔滔長江。他有點吃驚,但表麵不動聲色,離開車子走向商店。會聚雲南的勢力中,代表白道力量的長江矩陣是無法被人忽視的,假如畫中的長江與現實中的長江矩陣部隊有什麼聯係的話,北上過程中,就又有麻煩了。

等他拎著一大包食物、兩箱礦泉水回來時,賣畫的年輕人已經走了,司空摘星正趴在方向盤上休息。

“希望那隻是個巧合吧?”一去一回這十五分鍾內,他始終不願把司空摘星跟“長江矩陣”部隊聯係起來,而寧願相信畫是畫、他是他。

“走吧。”葉天上車關門,然後遞給每人一瓶礦泉水。

司空摘星手邊的操控台上,扔著幾張無框畫的小樣,規格大概在長七英寸、寬四英寸的樣子。還好,裏麵並沒有“長江”那幅。

車子出了服務區,繼續疾馳北上。

葉天手中端著一盒米飯,飯粒頂上胡亂堆著幾片蘿卜、幾條菠菜,還有就是兩三塊肥膩膩、白花花的豬肉。他毫無食欲,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尖在菜裏扒來扒去。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他忽而想到《詩經?鄭風?褰裳》裏的句子。當然,這又是因思念方純而起的。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海東青了,不會再把“完成任務”當做唯一目標,對阻礙者毫不留情地實施摧枯拉朽式的打擊。現在,他是葉天,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愛心的正常人。

龍虎鎮距離三星堆遺址不遠,如果方純從大竹直二手中逃脫,必定也不會遠離。那麼,抵達那裏,就有機會與方純會合了。

“喂,葉天,按照裏程計算,咱們晚上十點鍾左右能夠進入龍虎鎮。”司空摘星說。

“嗯。”葉天的心還沒收回來,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打電話給老段?讓他準備一桌接風洗塵宴?最重要的,是把給咱們的獎金準備好,別到時候空口白牙打欠條,白白耽誤大家的時間。”司空摘星倒也坦白,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真實意圖暴露出來。

葉天皺皺眉,對這一提議有些反感,但還是隱忍著,不對司空摘星發火。人各有誌,為了各種目標在江湖上打拚,所以他沒有權利指責對方索取獎金的做法。

正在吃盒飯的小彩停住筷子,慢慢咽下嘴裏的飯粒,輕輕說:“好,葉叔叔,司空叔叔,我來打這個電話。”

她顯示出了與自己年齡並不相符的成熟,對司空摘星的話聽弦歌而知雅意。

“那好,那好,那就最好不過了!”司空摘星忙不迭地把電話遞到她手上。

葉天盯著司空摘星的後腦,一點一滴地回憶著對方出現在蝴蝶山莊後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在心底反複斟酌:“他會是長江矩陣部隊裏的人嗎?會嗎?不會嗎?會嗎……”

這是一道永遠無解的方程題,如果被自己不幸而言中,司空摘星果真隸屬於長江矩陣,那麼三星堆一戰,將是“八方風雨會中州”之勢,各方劍拔弩張,隻要一個火星飛進來,就能爆發出一場燎原大火。

“爸。”小彩的電話撥通了,但這種情況下,她並沒有委屈地哇哇大哭,甚至連落一滴淚、紅一下眼圈也沒有,隻是平靜地說,“我跟葉天叔叔、司空摘星叔叔還有一位顧叔叔在一起,我們正趕往龍虎鎮,預計今晚十點鍾到。他們三位,你都見過,請不必擔心。”

聽筒中傳來段承德的驚喜叫聲:“小彩,你沒事就太好了,爸爸和阮琴阿姨已經到了龍虎鎮,在這裏最好的狀元樓大酒店預訂了房間和宴席,就等你們過來。”

聽到“阮琴”的名字,小彩的鼻尖無聲地皺起來。那個動作,暴露了她內心的某種小小的厭惡。

“好。”她接著說,“爸爸,請給司空叔叔準備好獎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段承德立刻應承:“好好好,都已經準備好,還有你葉叔叔和方小姐的兩份。”

聽筒中的聲音很大,車內其餘三人不必費力,就能聽清段承德熱情、急迫、渴盼的聲音。慈父盼女,望眼欲穿,這種情緒大家都能理解。

司空摘星鬆了口氣,大聲嚷:“老段,我是司空摘星。為救你女兒,我們大家夥兒差點連命都搭上,聯手把元如意和孔雀都幹掉了。到了龍虎鎮,要好好吃你一頓,絕不客氣!”

段承德連聲說“好”,可以想象得出,隻要小彩平安到達,別人有任何要求他都能答應。

“再見,爸。”小彩掛斷電話,放回操控台,然後扭頭向著窗外。她的情緒低沉到極點,仿佛一塊貯滿了水滴的積雨雲,輕輕一碰,就將淚如雨下。

蝴蝶山莊一役後,段承德成了她唯一還活著的親人。親人本該同生死共患難、相依為命的,但段承德卻轉身選擇了阮琴,一個不該介入段家偏又乘隙而入的女人。為了阮琴,段承德甚至將救援小彩的艱巨任務轉交給外人來做,自己卻置身事外。

葉天能夠體會小彩心中受冷落、被孤立的哀傷感覺,因為在父親離世的那段日子裏,他也同樣哀傷過。

“聽首歌吧。”司空摘星說,打開電唱機,在播放目錄中搜了幾次,開始播放一首周傳雄的《寂寞沙洲冷》,““從你走後心憔悴,白色油桐風中紛飛,落花隨人幽情這個季節。河畔的風放肆拚命的吹,不斷撥弄離人的眼淚,那樣濃烈的愛再也無法給,傷感一夜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