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取了?”我小心地詢問著木槿,他輕輕地點頭。
心間的石頭落了地,我悶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可以吐掉了,這麼多年的包袱,徹底甩落。
“終於……”我擦著木槿額頭上的汗,卻被他握著我的手。
“你去追他吧?”
什麼?
我搖頭,“不必了。”
追去幹什麼,讓錯誤一錯再錯嗎?曲忘憂本就無意於我,他剛才已經說的清清楚楚了,何必再去糾纏?
“去看看他,他好像受傷了。”木槿低垂著頭,“怪我,剛才不該告訴他真相。”
我表情緊了,“你告訴他什麼真相了?”
“你背叛血誓的真相。”木槿苦著臉,“我告訴他,你是真的想過試煉禁地的,隻是因為族中的規矩……他當時正在取蠱,不知道是不是岔了真氣,吐血了。”
忘憂他,又受傷了嗎?
“他怕我喊你,所以點了我的穴道。”木槿催促著我,“他還沒有走遠,你去追能追上的。”
扶著木槿躺下,我看著那空空的窗戶,房間內山茶花的香氣還未完全散去,終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我去看看他。”
追出房外,落在房頂上,前方是熱鬧的夜市,腳下是喧鬧的賭坊,那花般夜魅的男子,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追,又上何處去追?
我走在街市邊,似曾相識的景色,讓我忽然想起那幾度被人盯著的感覺,與木槿漫步街市的時候,那雙在背後關注的目光。
是曲忘憂吧?
再走到當初感應到他的地方,我恍然發現,就在我與木槿那日站著的地方不遠處,有著一株老柳樹,柳樹旁小橋流水,嘩嘩的水聲,與曾經和忘憂的纏綿之地何等相似。
他曾經就是躲在這株柳樹後,懷念著與我的點點滴滴,看著我與木槿的恩愛歡笑嗎?
腳步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在那株老樹後,看到了一個蜷縮的身影。
他靠著樹幹滑坐在地,臉色蒼白,捂胸喘息。雙目微微闔著,臉上的神情卻是古怪,我看到他的唇角是勾著的,他在笑。但是眼角,有淚痕慢慢滑下。
無聲的眼淚,無聲的笑。
我的腳步才靠近,他猛地睜開眼,那雙最是妖嬈的眸光裏,冰冷一片。
笑斂了,淚也收了。我的眼前隻有那個豎起了心牆,疏遠淡漠的蒼白少年。
“你,還好嗎?”不能叫忘憂兒,也喊不出曲公子。
他幽幽地閉上眼睛,“挺好的。”
“我聽說你傷了。”不敢再靠近他,隻能不遠不近地站著。
“那是藏杞下的‘蝕媚’,雖然他死了,蠱就不再容易被催化,但是失去了主人的蠱,會更加凶猛,你那愛人的體質太虛,費了些功夫而已,算不得傷。”
我嗯了聲,不忍心走,又不知道說什麼。
遠遠的聽到街市上的叫賣聲,“五色糕咧,剛剛出爐的五色糕……”
我的心頭一抽,想起了什麼。
而曲忘憂的手一抖,掌心中捏著的東西骨碌碌滾了下來,順著他的身體滾到了我的腳邊。
是兩個人偶,灰撲撲土土的人偶。
曲忘憂一直很愛這兩個人偶,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低著頭撫著兩個人偶,笑的無比開心。
“端木煌吟,我曲忘憂不欠人情,你替我找回武功,我將武功傳於你;你幫我治好眼睛,我治好你的愛人。你我之間,再沒有任何關係,他日再見,不過陌路人。”他扶著樹幹站起身,踉蹌著兩步。
我想伸手扶,才伸到空中,就不敢向前了。
“對不起,是我虧欠了你。”心頭的歉意,歎息而出,“武功是你的,他日待我事了,還給你。”
“你是欠了我。”他盯著我,“欠我太多,太多。”
隨即他又笑了,“不過也不會再有相見之日了,我是聖王,從今日起我不會再出族,端木煌吟,今生不見了。”
“忘憂兒……”情急之下,習慣的稱呼還是出口了。
他咬著唇望著我笑,有些溫柔,有些說不出的傷感,“你還欠我一個五色糕,還了就兩清。”
“我去買。”
我走向街頭,感受著那道視線牽連在我的身上,當我的手接過那塊熱騰騰的糕點時,牽係的目光忽然消失了。
再回首,柳樹下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
不見了那飛揚少年,也不見了那兩個灰撲撲的人偶。
曲忘憂,你終究還是讓我欠著你,不準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