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量湧入城市,大量的婦女、兒童、老人被留在了農村。他們被稱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留守老人”。據中國農業大學 “中國農村留守人口研究課題組”於2008年的調查顯示,中國有約4700萬留守婦女、2300萬留守兒童和近1800萬留守老人。
裏裏外外一把手。
香草今年41歲,丈夫常年在外做建築工人,全國各地到處跑。每年過春節時才回家一次,在家裏呆上十來天就又出門打工了。香草的兒子正在上初中,公公癱瘓在床,婆婆身體也不好,幹不了多少活兒。家裏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香草一個人在撐著。
香草每天早晨4點就起床,忙著做飯,喂雞,照顧孩子起床吃飯上學,照顧老人洗漱吃飯,然後種田,傍晚再回來做飯、洗衣、喂雞、收拾屋子,還得關心孩子的學習、身體……香草每天像轉個不停的陀螺,眼睛一睜,忙到熄燈,累得快散架了。
最累的是田間的活兒,從土地的翻耕、播種到施肥、田間管理、收割,都是香草一個人幹。特別是收割季節,一個人割小麥,一個人捆收,一個人挑回家,常常累得手磨起水泡,肩膀磨破皮。香草家種了幾畝香瓜,每到瓜快熟時,香草
白天要照顧好一家大小的衣食住行,晚上還要去守瓜地,擔心有壞人來偷瓜、搗亂,夜裏也不敢睡,拿著砍柴刀睜眼到天亮。
好多重活應該雇人幹,可香草舍不得錢。每到這時,她就特別思念自己的丈夫。夜裏老人和孩子都睡熟後,香草常常躲在被窩裏無聲地哭泣。夜色中,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顯得更加空空蕩蕩。
香草當然也希望丈夫能留在自己身邊,不出去打工,可孩子上學、以後結婚成家、蓋房都需要錢,家裏老人還經常生病,在家守著地,收入根本不夠用,不讓丈夫出去掙點錢不行。香草自己是初中文化,她希望孩子將來比自己有出息。她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希望兒子能夠考上大學。每天看到老人和孩子信賴的目光,香草覺得自己再累,也得咬牙挺著,可這既當男人又當女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香草的生活是當前千千萬萬個農村留守婦女的真實寫照。在進城務工成為農民脫貧致富的一個主要途徑後,生產勞動、家務勞動、教育子女、贍養老人的責任都需要留在家裏的妻子承擔,“男工女耕”在很多地方的農村已成為普遍現象,成為當前農村家庭中新的分工方式。
“勞動強度高”、“精神負擔重”、“安全感低”是壓在留守農村婦女肩頭的三座大山。由於勞動強度過大,體力嚴重透支,留守婦女的身體健康狀況普遍較差。很多留守婦女的身體和容貌已未老先衰。家裏的大事小情都得留守婦女獨自決策,沒有商量事情的人,很多留守婦女勞累了一天,晚上都沒有人陪著說個話,精神負擔沉重。農村的文化活動又比較少,留守婦女的業餘時間不是看電視就是打麻將,要不就是聊天或睡覺,單調的生活更增加了留守婦女精神上的苦悶。來自中國農業大學“中國農村留守人口研究課題組”的調查統計,目前我國留守農村的4700萬婦女中,69.8%的留守婦女經常感到煩躁,50.6%的留守婦女經常感到焦慮,39%的婦女經常感到壓抑。
怎樣才能幫助留守農村婦女卸去壓在肩頭的三座大山留守婦女之間的互相幫助是最見實效的。
2002年,安徽省含山縣清溪鎮太平村婦女主任王自蓮發現田裏幹活的除了老人,就是帶著孩子的婦女,一個人一天連半畝田的稻子都收割不完。她靈機一動,組織動員6位留守婦女,組建了第一個"互助小組',大家互相幫助、協作收割,省時、省錢,而且幹活開心。如今,“互助小組”已發展到10個,覆蓋了太平村21個村民組。“互助小組”以村民組為單位,按照自願原則,每組吸納5—8名婦女參加,推選一名熱心能幹、有文化的婦女作為組長,負責協調組內事務。
農忙時,留一個組員在家負責做飯和照顧全體隊員的孩子,其餘人一起下地幹活,各家的農活安排好順序輪流幹;農閑時,大家在一起家長裏短,或者看錄像、聽滬劇自娛自樂。現在,互助的內容也由原來農忙時栽秧、打油菜、收割,擴大到幫扶孤寡老人、病蟲害防治、各家的紅白喜事等。“互助小組”就像是一條紐帶、一座橋梁,逐漸使留守婦女由體力上的親密合作變成精神上的相互支撐。現在,村裏開展科技培訓、計劃生育、新農村建設等工作時,也把任務交給各個“互助小組”,由各個小組長帶隊完成,效果明顯。目前,該鎮14個村委會共建立了37個“互助小組”。
留守婦女互助小組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互助小組成員可以互相幫忙下地幹農活,減輕勞動強度;可以互相幫忙照顧孩子,平日裏,哪個婦女家裏有困難,互助小組裏的其他婦女就會去幫忙,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家務負擔;可以互相傾訴苦惱與心事,實現有效的情感溝通,減輕精神負擔。每逢節假日或農閑時,留守婦女可以聚到一起,唱唱歌、跳跳舞、扭扭秧歌或組織其他文化或文藝活動。
團結就是力量。互助小組將單個的留守婦女團結在一起,形成一個團體,可以大大地增強留守婦女麵對生活的勇氣、信心,增加安全感。這種做法值得各地村婦代會借鑒。
常溝通拉近夫妻關係。
農曆春節終於來了,村裏的婦女們都喜氣洋洋,因為她們在外打工的丈夫終於回到了她們的身邊。可是,曉萍卻高興不起來。曉萍今年42歲,丈夫6年前出外打工,已經3年沒回家了,今年春節仍然沒有回來。春節前一個月,曉萍就打電話問丈夫會不會回家,丈夫支支吾吾了幾句後扔下一句回不去就掛斷了電話。如今看到別的夫妻都成雙成對,曉萍的心裏更加難受。
不想看到別人家夫妻老小一家團圓的場麵,可是為了多知道一點丈夫在外麵的生活情形,曉萍還是掩起辛酸堆出笑容踏進了和丈夫在同一城市打工的李大柱的家門。李大柱一家熱情地接待了曉萍,可是當曉萍問起丈夫在外麵的情況時,李大柱的表情開始有些不太自然,說了一句挺好的就開始幹咳。曉萍的心裏開始打鼓,她一句接一句問得更緊了。終於被問急了的李大柱衝口而出,“嫂子,實話告訴你,大哥在外麵已經有人兒了,我們怕你難過,真是不想告訴你。”話剛出口就被他媳婦兒踹了一腳。
曉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李大柱的家門的。李大柱在村裏出了名的耿直,他的話不由得曉萍不信。一夜沒合眼後,曉萍決定去丈夫打工的城市走一趟。望著她紅腫的雙眼,女兒和公公婆婆都不敢多問,隻是叮囑她到了城裏早點打電話回來報平安。
3年前的春節丈夫回家時,曾說過曉萍土氣,當時曉萍難過了好久,這句話她一直記在心裏。盡管這次曉萍穿上了她自己認為的最漂亮的衣服,可是當她踏進這座大城市之後,還是立刻感覺到自己的穿著打扮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城裏人。
終於看見了久違的丈夫,也看見了丈夫的另一個女人,一個比曉萍小兩歲的四川妹。當看到那個女人時,曉萍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挽回丈夫的心。那個女人40歲的年紀看上去卻也才不過三十六七的樣子,那張臉仍然白淨淨的。而自己由於繁重的田間勞動和家務活兒,臉焦黃焦黃的,42歲看上去卻像奔60的人。
丈夫和曉萍攤牌了:如果維持現狀,他每月仍然會往家裏寄生活費。如果離婚也可以,村裏的房子可以給曉萍住,責任田有一半歸曉萍,女兒歸曉萍養,生活費也不再給了。
曉萍思前想後,心裏沒個著落。光靠種地得不了多少錢,女兒還要念書,公婆還常生病。如果把公婆推出去不管,想一想實在狠不下來那個心。丈夫的生活費要是斷了,自己就算還像以往一樣從早忙到天黑,也添不上家裏的大窟窿。
曉萍終於決定回家了。丈夫外出打工6年,她第一次來看丈夫,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走在城市熱鬧嘈雜的大街上,淚水順著曉萍的臉頰往下淌,路過的行人都回過頭來用吒異的目光看著這個農村“老太太”。
和曉萍有著同樣經曆的農村留守婦女還有很多,大量農村勞動力外出務工雖然提高了農民收入,加快了城市現代化的進程,但也對數千年來相對穩定的農村婚姻家庭造成強烈的衝擊。
丈夫一年甚至幾年回來一次,留守婦女由於經濟和交通的限製,加上家裏事多走不開,很少會進城探望丈夫。留守婦女與丈夫長期兩地分居,夫妻間主要的溝通方式是打電話或發短信,夫妻間情感交流的減少容易導致感情淡薄,久而久之使婚姻變得脆弱。
丈夫通過在城裏打工,現金收入提高了,眼界變寬了,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也發生了變化,與留在農村的妻子形成反差,會覺得自己的農村媳婦“土氣”、“見識短”、“無法溝通”,從而產生瞧不起妻子的心理,夫妻之間容易鬧矛盾、出現婚姻危機。
外出打工者多是農村中的青壯年,正處於性需求的活躍期,長期分居造成的性壓抑和麵對城市生活的誘惑,會使一些外出打工的丈夫控製不住自己,產生婚外性行為和婚外情,外出打工收入的提高又為這種出軌行為提供了物質基礎。很多留守婦女都害怕丈夫有外遇。丈夫是否忠誠,是她們最大的精神壓力和心理負擔。同時,一部分留守田園的農村女性也會由於性壓抑和情感空虛接受丈夫以外的男人,過重的勞動強度和精神上的孤單脆弱也容易使她們對那些給她們熱情幫助的男性產生好感和依賴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