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味道,灼人眼球的白色,一張張形形色色哀戚的臉,這就是醫院……
醫院的地下室,陰暗潮濕,是真正的死寂,是真正的墳墓,這就是醫院的停屍房——天平間。
穿著一身黑衣的冷月站在停屍間的門口,剛剛伸出去的手又再次顫抖的縮了回來,隻有再次站在這裏,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心早已經涼到了無知覺,但是這道門給她的仍然是揮之不去可怕的夢魘。
連城絕站在一旁看著冷月蒼白的臉,心室一緊,他後悔了告訴她趙天的事,將她隔絕在冰島,她也就不會麵對這生死離別的痛。
“走,不看了!”
連城絕手臂一伸,白皙的大手剛剛握住冷月的手腕,就被冷月狠狠的甩開,他詫異的看著她,不知道她突然哪來的那麼大力氣。
“你們誰都不要進來!”
白色的門如冰塊般寒冷,在指尖觸及那一刻,心便沉到了海底的最深處,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暗黑色的房間,昏黃色的燈光,一眼望去全是冰涼的牆壁。
冷月艱難的抬起腳,邁了進去,門自動的關上了,密閉的小空間是窒息的痛。
緊緊的握住粉拳,粉白色的唇瓣被自己咬出了血跡,冷月的黑眸始終盯在房間內那張床上被白布蓋住的遺體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空洞的聲音,每走一步,她都會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或許不是他的趙天哥。
此時此景,她不是第一次經曆,也不是第一次麵臨這生死離別。
俯視著床上隆起的白布,她可以想象得到白布下的冰冷,伸出顫抖的雙手停留在半空中,她脆弱得沒有了之前的所有的勇敢,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回到自己八歲的時候,這種痛,這種事情,為什麼要讓她經曆兩次。
八歲的時候,她可以揭開母親的白布,如今,她卻沒有勇氣再次揭開白布,麵對趙天的死。
八歲的時候,她不了解死的定義,如今,她徹頭徹尾的領悟到了死是永遠的離開,死是再也不見,死是無盡的思念,是你不管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挽回毀滅性的痛,是永久留下的傷疤,是天人永隔。
“哥,你很了解被丟下被拋棄的感受不是嗎?你知道的啊!在這個時間上,小月最親最親的家人就隻有趙天哥你一個而已,所以你絕對不會躺在這,對不對?他絕對不是你,對不對?”
沙啞的聲音伴隨著哽咽聲,無力的蒼涼,淚水從紅腫的眼睛流出來,滴在白布上,逐步印濕,懸在半空中的雙手慢慢下來,手指緊緊的抓住遺體頭顱兩側的白布,緩緩掀開。
冷月不自覺的後退,雙手捂住唇,指尖深深的陷入臉上慘白的肌理中,黑瞳被無限的放大,大大的眼睛中滿滿的驚恐,淚水如決堤般全部湧了出來。
“哥...怎麼會這樣,嗚嗚....怎麼會這樣.....”
身體悲涼的靠在牆壁上滑落,腦袋一陣空白,一陣又如被吞噬的痛,蹲坐在牆角,望著床上血肉模糊的遺體,被碾壓變形的頭顱,早已經認不清模樣,但是她認得那衣服,認得手指上的戒指,認得手臂上曾經為了她打架留下的傷疤。
蜷縮著身子,將臉埋進手掌之中,抽泣著,腦子裏全是那顆大樹下趙天詫異的神情,想不到那是他們的最後一麵,沒有說話,隻是很遠的相望了一眼。
又是車禍!車禍讓她失去母親,這次又再次讓她失去趙天。
“啊————”
歇斯底裏的呐喊都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腦袋狠狠的向後砸在厚厚的牆壁上,傳來的疼痛感也無法平息她現在崩潰的感覺!什麼是靈魂抽體,什麼是生不如此,什麼是......
“砰——”
白色的門被猛然的撞開了,連城絕掃了一眼整個陰暗的房間,瞧見癱軟坐在地上兩眼無神的冷月時,順著那悲涼的視線瞧了一眼停在床上的趙天,即使是號稱死神的他,都愣然了一下,心狠狠的被抽了下,他沒想到趙天會死得這麼慘!
走到女人的身前,彎下身,兩隻手放在女人的腋下,將女人癱軟的身體整個拖了起來,一隻手鉗住女人的細腰,一隻手扣在女人的後腦勺上,將女人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裏,輕輕拍著女人的後背,平息這瘦小抽泣的身體。
“沒事了,沒事了!”
許久,抽泣聲漸漸消失,就當連城絕認為她應該是哭累了,或者是睡著了時,這個女人竟然推開了他的胸膛,昂起頭,盯著他問道: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怎麼會突然發生車禍!”
她的語氣冷到了冰點,黑眸中帶有一絲嗜血的寒光,讓連城絕微微蹙了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