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房間內，隻聽得見賀芸芷翻書的聲音，還有月夕略顯急促的呼吸。月夕偷偷地將手心的汗在背後抹了抹，咽了咽口水，又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自以為甜美的笑容，用略顯稚嫩的聲音道：“沈夫人，月娘今日有一事相求。”
賀芸芷手裏仍翻著書，頭也未抬一下，淡淡地道：“你說！”
月夕不禁有些挫敗，在賀芸芷這樣的高手麵前自己真像拔了毛的小兔子一樣赤裸裸。平複了下緊張的心緒，將手中的地契端正又恭謹地遞到了賀芸芷麵前，大著膽子說道：“今日月娘想跟夫人談一樁買賣。”
賀芸芷接了地契打量了一番，竟是自己租的這個小院子的。
賀芸芷從小錦衣玉食，自是沒住過這麼狹小的院子，當初躲到這裏來隻是權宜之計，相必自己躲避的人是料不到她會躲到這裏的。
及至住進來，方才發現這小院子的趣處，院中的那叢竹子、兩株海棠以及點綴其中的蘭草，乍一看布置得毫無章法，但細細賞玩竟有些拙樸的意趣。後院的小菜園被吳媽媽種上了幾簇牡丹和一畦油菜花，高貴的牡丹和質樸的油菜花湊在一起，竟讓賀芸芷生出了無限的人生感慨，現在的她既不似這牡丹，亦不似這油菜花？
賀芸芷差吳媽媽將這方院子買下來，預料定是花不上幾個銀錢，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兒，並未放在心上。
卻不想吳媽媽在村長那裏吃了閉門羹，村長告知主人不願意出售院子，隻租不賣。吳媽媽使盡渾身解數，村長卻始終未鬆口，就連這院子的主人是誰都未打探到。
吳媽媽年近六旬，這輩子也是見過大世麵的，經她手辦的事兒那真是多如繁星，每件都漂漂亮亮的。如今卻栽在這件小事兒上，頓覺老臉無光，同時對院子的主人產生了深深地執念，不時會對賀芸芷嘮叨一二。
如今見地契上李月娘的名字，賀芸芷內心自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讓吳媽媽吃了癟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小娃娃，還不知道吳媽媽知道後臉會黑成什麼樣。賀芸芷笑意盈盈的問道：“月娘想將這院子賣給我？”
果然是個聰明人，月夕忙笑著應道：“正是這樁生意。”
“可為何當初吳媽媽求著買你卻不賣，如今卻巴巴地上門賣了？你隔三差五地便來我家玩耍，我家待你也不薄，你心內清楚卻從未提過此事。倒像是戲耍人似的！”賀芸芷似笑非笑，卻是加重了語氣。當初吳媽媽拚了老臉去找村長說和，如今定要唬唬這個小娃娃，給吳媽媽找回些場子的。
月夕聞言的確唬了一跳，內心暗忖：今日莫非算計潘氏不成，自己先栽個大跟頭？做壞人為什麼這麼難呢？
麵上卻擺出滿臉誠懇的樣子，歉然對賀芸芷道：“當日不能賣和今日需要賣的理由，都與今日我求沈夫人的事有關，月娘自有苦衷，望夫人見諒！”見賀芸芷臉上並無異色，方才接著說道：“如若夫人不嫌月娘聒噪，請聽月娘講個故事。”
賀芸芷淡淡地點了點頭。
月娘思忖著賀芸芷庶女的經曆，童年必是極不愉快的，沈噙香口中的嫡母不正像潘氏一樣嗎？就算她沒像自己一樣遭受過身體上的打擊，心理上也定是遭嫡母排擠的，自己的經曆定會讓她感同身受。
於是，便繪聲繪色、添鹽加醋地給賀芸芷講述了自己可憐的棄兒身世和悲慘的成長經曆，講到傷心處，眼淚便恍然未覺的流了下來，看起來煞是讓人心疼，而潘氏在她的故事裏簡直成了恨不得人人得而誅之的野蠻刁婦。
咳咳，好像講著講著越來越誇張了，不小心跑偏了不容易帶回來，自己講故事的能力果然還是不行啊！不過隻是誇大了一丟丟潘氏的惡母形象而已吧！
賀芸芷聽完略微點頭道：“這個故事裏被遺棄的孩子便是你，那個刁蠻的養母便是你娘親？”月夕聞言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