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輾轉難眠,我合衣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皎白的月光,一次次回想自己與方希揚的點滴往事,卻怎麼也找不到他要置我於此的緣由,即便當年情感青澀,無疾而終,也是留存於心的一隅潔白記憶,與他之間怎會締結這般深刻的怨憤。今夜他語我所言,難道真的毫無一分真實麼?

若他設局僅為令我背負百萬債務,那他早已神色不動的成功了,若非許然事後告知,我全然不知這幕後推手是他,但他卻主動將自己推至幕前,獻計要為我解決此事,並且不惜讓自己妻子惹上官非,如此來想他的目標並不是我,似乎是如他所言般要為自己親人複仇,將他仇人之女推至監獄。

但如果真是這個原因,他妻子又為何會為了維護他而上演了公司 “栽贓”一幕,事後還極為配合的錄製了那段與事實相悖的錄音讓他拿給我,好讓我拿著這個證據來起訴她?思來想去都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妻子並不是他的目標,卻是實施他計劃的同謀。但若我遵照他的引導將他妻子告上法庭,又會導向怎樣的結局?顯然我無法坐實陳名之陷害我的罪名,因為她本就未做過,而他想要的結局,或許是等待著這場官司帶來的其他影響,而這個影響,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劇終?

我猜不透…也不明白是何緣由導致他如今心如瀚海,難預波湧。

乏力的支起身體,才覺渾身冰冷,浴室的水龍頭淌了許久的冰水,才積聚了幾分熱氣,緩緩脫下緊裹的棉衣,卻仿佛看見什麼東西從身上掉了下來,拾起細看,才知是白日裏方希童塞給我的“誣陷照片”,心裏難免有些發堵,正想丟了了事之時打了一個激靈,為什麼陳名之會有我的照片?這件衣服顯然是去年流行款式,我曾穿過一階段,但今年鐵定沒有穿過…

他們夫妻回國仍是數月前的事,又如何會有我去年的照片…心底有些發冷,忍不住顫抖了陣,因為這個念頭提醒我,或許這就是打開真相之門的鑰匙。

猛奔至客廳,將曆年所有的相冊全部搬了出來,一張張的辨認,既然是合成照片,總能找到原來那張…而我良好的存照習慣,更增添了找到真相的機會。

終於,我在一本名為“摯友”的相冊內找到了這張照片,手中這張紙顯然是照中人物的扣挖,而站在我一側的,卻是笑如柔風的楊婷婷,溫婉陪伴。

為什麼會是她…

或許這才是所有事情的串聯。但我卻不想再悶在黑屋裏發酵我的觀點,不管是腐爛發臭也好,酸化溢香也罷,總要揭開看一看,才知其中究竟…

雖然現在已是濃夜十分,蘇城的交通卻仍人流不乏,隻是少了幾分嘈雜,我坐在的士內,整整煎熬了半個小時才到了楊婷婷新租住的房屋門口,她開門時睡眼惺忪,對我的到來有些微的驚訝,卻仍是溫暖的笑著。

人很奇怪,如果我與她未曾有過一分芥蒂,她此刻的笑容會輕易打動我,但而今,除了虛偽的觀感,再沒了其他想法。

我在客廳坐下,她端來熱茶時看見了我端正擺在茶幾上的照片,和那張誣陷紙。我仔細端詳著她的表情,卻隻見到她輕微的愣住了神色,還是既往不改的笑語得宜:“怎麼這麼晚過來,外麵天寒地凍的,穿的太少了。”一邊說著一邊將沙發間的毯子遮在我膝蓋上。

不爭氣的流下淚來,她僵住了動作,也不再做這些無謂的寒暄,低聲說道:“我知道你為何而來。”

“那你能告訴我始末麼?”微訝於她的坦然與平靜,但這份安若姿態,卻讓我原本激憤的思維也隨之鎮定了許多。

她輕輕拿起那張照片,歎了口氣,說道:“始終還是被你發現了,我知道雖然生活能磨走人的激情,卻從來磨不走人的智慧。你知道我也有一張同樣的照片,那是我們去年在洛州遇到時候拍的。”

“我隻想知道為什麼陳名之會有這張照片?”當然清楚這張照片的由來,而今我想知道的是這張照片的去處。

“不是我給了陳名之這張照片,而是方希揚來我這裏時,拿走了這張照片…”如此說來,那場精心設計的“誣陷”竟也是方希揚的傑作,這讓我有些手足無措。心裏莫名的失陷感襲來。

“其實方希揚早就回來了,但他不是為你而回來的,是因為許然…”經她如此輕描淡寫的點醒,我似乎瞬間明白了近來這一係列事情的緣由。

許然,似一根無形繩索,將所有事情捆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