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夫看了林挽岫一眼,沒說話,拿起帕子嗅了一下。
這塊爛布雖然很髒,但是並沒有其他什麼異味,一股子雄黃的味道還是非常清晰的。
“不錯,這上麵是雄黃。”焦大夫隻肯定的點頭,卻並沒有追問林挽岫讓他確定這個的原因。
他跟林挽岫也打過幾次交道了,對方的聰慧非同一般,壓根兒不像看上去那麼平凡,她如此做,必然有她的深意。
林挽岫的手指擰成了麻花,背脊上隱隱作冷。
“那請教焦大夫,若是長期低劑量的服用加熱後的雄黃……”
“那可是砒霜!”
焦大夫低眉垂眼,卻斬釘截鐵。
林挽岫手扶上了桌子,穩住身形,半響不曾言語。
正在這個時候,師爺帶著衙役進了屋子。
林挽岫大驚失色,噌的一下站起來,連焦大夫都麵色不虞的看著師爺幾人。
“來,坐下說話。”師爺的態度倒是很溫和,雖然那張臉還是那麼冷硬陰沉,“老夫想知道,林姑娘到底發現了什麼?”
林挽岫緊抿著唇一字不吭。
過了好一會兒,師爺拿起桌上還放著的爛布條,湊到鼻子下聞了聞。
“雄黃乃是日常所用之物。每年端午家家戶戶都會大量購買雄黃,用以驅蟲逐蛇,但是……”師爺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林挽岫蒼白的臉,“但是恐怕沒幾個人知道,雄黃加熱之後,會成為砒霜。那麼,林姑娘是為什麼會懷疑到這東西的?”
林挽岫掙紮猶豫了好久,終於拗不過心底的良知跟原則,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這麼說,你是在林家媳婦去世的那一晚就發現她有中毒的痕跡了?”
“是,隻是因為是服藥之後,所以民女我也不知道到底這毒是怎麼來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藥裏帶毒。而且林家嫂子是死於滑胎後的大出血,這讓我也不敢斷定說她到底死因為何。”
“那你後來又是怎麼認為她的死因另有緣故?”
林挽岫很是掙紮,覺得林家的那些往事,被她說出來總不太好,故而半天又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林姑娘你直說即可。其實林家的事情,鎮上老人多數都知道,隻是林家嬸子這些年本本分分的,所以大家不說而已。”
焦大夫一家在鎮上傳承了三代有餘,他本身年紀又比林家嬸子大,當年柱子娘的病,他還曾給看過。
師爺也早就知道了林家的齷蹉往事,所以才一直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而且大柱子一直找不到人,他就一直沒放棄追查真相。
既然焦大夫都那麼說了,林挽岫自然不再猶豫,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正常人家都知道的事情,林家不可能不知道。卻偏偏將藥罐子放在粱下熬藥。這事兒本來今天之前我是沒發覺的,隻是想不通林家嫂子是怎麼中的毒。但今兒去林家的時候,幫忙熬藥那會兒我突然發現梁上在滴水下來,不偏不倚,剛好落入罐子裏。”
平常人家的小院,廚房自然修得不怎麼樣,有蟲蟻也是正常,但是梁上的洞也未免稍大了點。
林挽岫個子不夠高,沒辦法去看個明白,但心裏已有懷疑。正好王嬸幫忙擦了那處地方,林挽岫在接過竹竿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隱隱的雄黃氣息。
旁人不知道雄黃能變砒霜,她卻是知道的,這樣一來,懷疑頓時由三分變成了七分。
“這剩下的三分,則是我怎麼都想不通,下手的人到底會是誰。是林嬸還是大柱子。要說是大柱子,我覺得也不一定,誰能斷定她們熬藥的地方就一定不會變?那地兒雖然算不上太高,但也不低,稍微偏了一點,藥液不定能滴入罐裏。大柱子人常年在外,難道還能控製著她們不移地方?但若是林嬸……我也想不通她會有什麼深仇大恨讓她要殺了柱子媳婦。”
師爺和焦大夫聽完林挽岫的話,各有驚疑。
焦大夫是知道雄黃能變砒霜的,但他怎麼都想不到,有人會用這樣的辦法來殺人於無形,簡直,簡直就是個惡魔!
而師爺則驚疑林挽岫一個普通的農家姑娘,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聽她說話分析,條條道來字字清晰,絕非等閑女子。
“這事兒本就不該我去摻和,今日有師爺接手,也算我的福氣。希望師爺能給我一個明白。”
林挽岫籲了口氣,說出一切之後,心裏也沒那麼沉重了,倒是好整以暇的看向了一臉沉思的師爺。
“哦對了,有件事兒我忘了說。繡繡告訴我,說她以前跟柱子兩口子說話的時候,柱子說過想要帶著媳婦去西京謀生。西京離鎮上數百裏之遙,但是若日夜趕路,差不多也該打個來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