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對岸的江青用名字衡量中國政治氣候(1 / 2)

對岸的江青用名字衡量中國政治氣候

人物

作者:鞠晶

兩個江青從未相見過。

1962年,一個江青38歲,在北京;一個16歲,在香港。

那一年,作為毛澤東妻子的江青得到毛澤東允許,第一次以主席夫人身份亮相,陪同會見印尼總統蘇加諾和夫人。翌日,毛澤東、江青和蘇加諾夫婦的照片,醒目地出現在了《人民日報》第一版。這是江青在國人麵前的第一次亮相,也是她從幕後走到台前的重要信號。但那時並沒有人真正意識到這張照片預示著什麼。

正如那一年少女江青沒有想到自己會留在香港一樣。

1962年,少女江青已經在北京舞蹈學校學舞6年,這年初,她征得學校同意,利用短暫的寒假赴香港探望已經移居與此的父母和弟弟。正在熱情響應號召等待畢業分配“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江青突然意識到,畢業後她若想再去香港探望父母,就要申請很難被批準的“人民出入境許可證”。畢業前這次探親,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赴港看望父母的機會。

年輕的女孩沒有太多疑慮,經曆了那個年代熱烈氣氛的洗禮,江青對國家現狀和前途充滿憧憬。母親幾次回大陸探望時都勸說她移民,她沒有同意,在這片土地上,她親曆了大煉鋼鐵、修建十三陵水庫、四季青“人民公社”等全民運動。熱火朝天的場麵和熱情高漲的參與感讓她“打消了想做逃兵的念頭”,一心渴望留下建設祖國。

即便已經抵達香港,她還在一邊試圖要求自己珍惜這最後一次和家人在港團聚的機會,一邊在自己房間僅有的空間裏練習基本功,惦念著回大陸後即將迎來的畢業考試。

已經移居香港多年的父母對當時內地的政治環境不無擔憂。江青在小房間中比手畫腳揣摩舞蹈動作的時候,常常能夠聽到父母在房外為她的去留問題激烈地爭吵。和父母僵持到幾近斷絕關係之後,江青終於在最後一刻放棄堅持。到了指定應該返回大陸的時間,她沒有到指定地點去和不知名的接應者接頭,而是一個人逃進了電影院,坐在黑暗的觀眾席上偷偷哭泣。

她傷心欲絕,也聽不懂粵語,從始至終沒有留意過電影的情節。周圍的人也不會知道,就是這個坐在大屏幕前暗自垂淚的年輕女孩,沒過多久,就被命運選中,自然而然地拽進了屏幕裏。

從背井離鄉的大陸移民,到在港台因主演《七仙女》一炮而紅的影視明星,從練舞室用來對照自己形體的巨大的鏡子,到燈光布景下無法觀察到自己的攝像機鏡頭,完成這個轉變,江青隻用了一年多時間。

多年後重新翻看她當時的宣傳照,黑白照片中那個精致臉龐的平眉姑娘,放在如今的演藝圈裏也絲毫不會遜色。

1966年,正是江青在港台演藝事業如日中天的時期。出人意料的是,在主演了國產片有史以來的最大製作《西施》後,這位剛滿20歲的當紅女星與當時默默無聞的學生歌手劉家昌閃電結婚。隨後一年裏,她憑借瓊瑤作品改編的電影《幾度夕陽紅》摘得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成為當時台灣演藝圈最常登上報刊“影劇版”的明星之一。

同一時期,大陸正值文化大革命初期,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正式登上曆史舞台。

翻看那個時候台灣媒體的報道,會發現兩個江青被頻繁提及,一個在“政治版”,一個在“影劇版”。當年台灣報禁還未開放,為了區別二人,明星江青的名字會默認用特號字刊出,並且被標注為“這岸的江青”。

對於那個在政治上風起雲湧的“對岸的江青”,兩岸媒體同樣給予了高度關注。但在當時,報道角度截然相反。明星江青對此並沒有特別關注,隻是會偶爾從朋友的閑談中聽到關於她“作怪”的消息。

有一天,明星江青去朋友家做客,在按下門鈴的同時,聽到新聞中在念自己的名字。她心中納悶,“自己這段時間沒有‘闖禍’,準是對岸的江青在‘作怪’”。結果大門一開看到新聞,在一片恭賀聲中,才知道自己竟然獲得了金馬獎。

回憶起這個小插曲,江青始終微彎著眼睛,帶著笑音。那時她遠離大陸,顯然沒有受到國內惡劣政治環境的衝擊,笑談的都是當時生活中近乎點綴的插曲。“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即便是和主席夫人同名,對於當時遠在台灣的我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意義,對我的生活沒造成直接影響。”

此後的歲月,兩個江青仍然沿著各自的生活軌跡前行,除了共有的名字之外仍然毫無交集。直到有一天,一個江青對另一個江青產生影響。

那是在1978年,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剛剛被粉碎不久。

那個時期的中國正處於政治最脆弱、敏感的時期。撥亂反正之後的中國,像一艘剛剛從暴風雨中駛來的大船,亟須修補衝擊中嚴重損毀的部件,確定航向,平穩而“正確”地駛向前方。

而因為婚姻變故急切渴望逃離舊環境的明星江青,這時已移居美國生活了8年。從一個備受追捧的公眾人物,變成陌生環境裏無人認識的東方女人,除了語言、文化的障礙和經濟上的困難,她還必須試圖在失意的感情中打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