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還沒開口說話的三寶,孩子氣的一眨眼,吊詭的看著他說道“試試就試試,你還不信?好吧,讓你看看”,說著就從腰間拖出一枚木柄手榴彈,慢慢的擰開蓋,那動作秀氣的像姑娘繡花,慢條斯理生怕人家看不清,文雅的毫無耍狠鬥勇的樣子。
三寶環視了一眼“不信是吧,信不信由你,我數四下他就爆炸。看誰怕死,哼哼,咱試試”。起初屋裏的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像看西洋景似的看著他。當他把手榴彈拉線拉出來時,人們愣愣的站在那兒,嚇傻了,像白天見到了鬼,眼珠快滾到地上了。
三寶還是不鹹不淡的說道“看看誰先跑,“火飛紅”的人是不怕死的”。說著真就拉了弦,手榴彈“嘶嘶”的冒著白煙,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三寶手攥著手榴彈頂在趙光頭的肚子上,兩人麵對麵的看著,就隔著一步遠,分明是要同歸如盡。
趙光頭驚的目瞪口呆,這種亡命的玩法他連聽都沒聽過,可就在眼前讓他給趟上了,他的魂兒也隨著“嘶嘶”的硝煙飛出體外,魂悸魄飛後剩下一堆亂肉,呆呆的站在那兒,嚇得躲都忘了躲,一句話也說不出,屋裏死寂般的靜,都在看著冒煙的手榴彈,那“嘶嘶”、“嘶嘶”的聲響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趙光頭的臉和光光的頭顱。
三寶手裏拿著手榴彈嘴裏數著,一,——二,還沒數到三,趙光頭臉色刷白,身子篩著糠抽抽下去,一堆爛泥似的癱在當地,閉過氣去了。
當數到三的時候,一個麵目凶悍的家夥拔腿就跑向屋外,三寶眼裏早捎到了他,順手一扔,“轟”的一聲,手榴彈還沒落地就炸了。
往外跑的是趙光頭的警衛,隨著一聲轟響變成了一堆爛肉糊在地上,三寶像順手扔了一個喝完酒的空瓶子那樣輕鬆,無所謂的拍拍手,淡淡的說“這不是我們的手榴彈,我們的不好使。這是打柳莊繳獲的,聽說日本人繳獲國民黨的,給漢奸用的”。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沒輕沒重的解釋著,口氣也不鹹不淡。
手榴彈的爆炸聲把嚇死的趙光頭驚醒了,他長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滿目惶恐的看著三寶,像遇見了魔力巨大的怪獸,驚得瞳孔都散大了。哭喪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談笑著以命相博的打法,他們還是頭一遭遇到,哪裏還接得上招。尤其是三寶鎮靜的毫無表情的在地窨子捂的蒼白的臉,對他而言就是黑夜裏跑來的索命白無常。三寶反而笑嘻嘻的問著“信了嗎,還不信?再試試日本人的?”。
三寶掏出一個鬼子的甜瓜式手雷,大拇指按到頂針上。趙光頭恐怖的擺著手,哆嗦著說道,“信了,信了,別再試了,你要怎麼樣都隨你,爺、爺爺,你不是人您就是活閻王”,巨大的驚悚使他臉色慘白,像瞬間抽幹了血,帶著哭腔哀求著。
其他三個人早就跪在地上了求饒了,昭文皺皺眉頭抽了一下鼻子,屋裏臭氣熏天,分明是有人嚇的屎尿俱下,這種打法對他們這些欺壓百姓狐假虎威的人來說真是膽破魂飛。
巨大的爆破聲驚醒了院裏的其他人,亂哄哄的向這邊奔來。三寶命令趙光頭“給他們下命令,站隊集合,說你要訓話”。趙光頭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忙點頭代答,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快、快叫他們集合”,他腿顫抖著已經走不成路了。
一會,隊伍集合好了,廣義帶領戰士從黑夜裏冒出來,繳獲武器看押人員。
早停在外麵的五卦大車也趕進院裏,到給養庫一看,廣義後悔帶來的車太少了,滿滿的十間大屋,裝滿了軍火和財物。老百姓都知道,鬼子是隻燒、殺、搶糧食但不搶財物。但四梯隊不僅燒、殺、搶糧、還要搶財物,對八路住過的村莊尤其凶殘。
武戲唱完了,文戲該登場了。
經過長期磨礪和戰火的洗禮,廣義已經是韜略在胸,他清楚的知道,武以威敵文以附眾,文武齊備方能克敵製勝。
廣義有自己的辦法,他要光明正大的來一次反頑總動員,趁此擴大八路的影響。
廣義決定召開公審大會。
各村的民先隊員,地方的士紳、凡是有影響的人全都邀請參加。
公審大會選在鹽堿灘裏一個廣大的空場地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遠離訾城,廣義這樣做就是顧忌敵人的再次報複禍及訾城村。
七支隊撤離昌北後,四梯隊對八路活動的區域進行了瘋狂的報複,幾乎每村都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搜刮和掠奪。尤其是趙光頭的大隊,搜刮民財的同時,奸淫燒殺,引起民眾極大的憤慨,聽說要處決趙光頭及其同類,人們奔走相告,有的捎著飯提前一天趕到會場,有的天還沒亮來到會場,待到東方剛現魚肚白的時候,會場的高台前已經擠滿了人。
遠處,隱藏在檉柳叢間若明若暗的小路上,晨曦中晃動著迤邐而來的人影,群眾以極大的熱情擁護著廣義的決定,在他們心裏“火飛紅”就是自己部隊,是他們的子弟兵。“火飛紅”是他們的手是他們臂,已經與他們連為一體,斷然不能分割了。
早在趙光頭濫殺無辜四處騷擾時,民眾就熱切盼望他們打回來,為家鄉父老報仇。
廣義早早來到築成的高台上,早春裏料峭的晨風吹得他的衣角鼓蕩作響,東方的朝霞拉長了他挺拔的身影,遠處海邊的風帶來了鹽堿地特有的鹹腥味的早春氣息。廣義放眼遠眺,熹微的晨光裏,人們絡繹不絕向自己奔來。此時,廣義感到雙肩異常的沉重,從此後人民的安慰係於自己的擔當。
公審大會開始時,已是日上三竿。
三寶和昭文早把部隊列好陣勢,會台前戰士們手持清一色的三八大蓋,亮著閃閃的刺刀,戰士們身穿齊整的米黃色軍裝,身體像樁子矗立在台前,目光虎視淩厲,赳赳然、威威然的煞氣震懾著會場。引來了台下人們的嘖嘖稱羨,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她們的眼光齊刷刷的像手電照在戰士們挺拔的身姿和臉膛上,一刻也不曾離開,讓台下的小夥子們羨慕不已,恨不得立即報名參加“火飛紅”的部隊。
李貴武、孟建強等人帶著部隊在周圍警戒,十步一崗。在外圍的戰士們雖然是手握“漢陽造”,可那股威武之氣不減於台上。
廣義滿意的看著自己的部隊,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震懾敵人,同時還要給百姓們撐腰壯膽,他早已估計到,下麵肯定有四梯隊的探子。
廣義宣布會議開始。
廣義站在台上慷慨激昂,三寶和昭文每人斜插兩把匣子槍,昂首挺胸虎目環伺著會場,像保駕的哼哈二將,一邊一個站在廣義的身後。廣義向人們說明了四梯隊的不宣而戰,破壞共同抗日的行為和罪行。然後由訾城村的民眾代表訴說了四梯隊的惡行,台下民眾平日裏早受夠了四梯隊的欺淩,聽到如此殘忍的手段,早已熱血沸騰,喊殺聲一片。
就在此時,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今天到會的人太多,人聲鼎沸喊殺生一片,驚的在早春裏出來覓食的老鴰成群結隊的飛來飛去,這些不速之客聒噪著盤旋在會場的上空,廣義反感的皺起眉頭抬頭看了看。
三寶和昭文對視一眼,先是三寶,雙槍同舉,左右開弓“啪啪啪”右二左一開了三槍,三隻老鴰從空中應聲而落。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昭文單槍對空又是三槍,又是三隻老鴰墜落到地。台下的人群一陣驚駭,然後是轟然叫好。
毫無預兆的插曲,給“火飛紅”的部隊做了一次生動的廣告,在人們的讚歎聲中,“四梯隊”排來的探子也領教了他們的實力。
尤其是看到站在台上的廣義紋絲不動,毫無懼色的鎮靜表情。突然的槍聲把台下的人們都駭的一驚,可廣義就像沒聽到一樣,這份靜氣和從容自若的鎮定,這種對自己部下的信任。令坐在台下的社會賢達和士紳們大為叫好,人們在交頭接耳。先是坐在台下的鄭翰儒老先生讚許的點頭說道“八路的孟副主任真乃當世豪傑”。有人接口道“對啊,太厲害了,穩如泰山就這份自信必成大器”。“八路軍部隊裏有能人”。“這樣的領導這樣的軍隊定能成就大事”人們紛紛讚揚著。
當四梯隊的探子將此事彙報給王玉民時,這個“笑麵虎”良久沒做出反應,最後隻是惘然興歎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怕的對手”
從此後雙槍“寶三爺”,和單槍“玉麵虎”成了三寶和昭文的代號。
當廣義講完話後,對趙光頭等人執行槍斃。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處決顯得磊落光明,和四梯隊的殘忍卑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時廣義號召所有人員,對犧牲的七支隊留守人員和遇難民眾舉行了公祭,有情有力的公審大會像北海刮來的風迅即吹遍了昌北也傳到了四梯隊王玉民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