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沒等別人發問,就自己開講了“你們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們,我就是五奶奶,孟孫氏。我問你們,為什麼殺人,槐莊自古就是有王法的地方,還反了你們不成?”。
五奶奶一番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話,把鬼子弄糊塗了,翻譯也不好翻譯,翻著白眼珠看看崔大少說“槐莊都是些什麼人,怎麼一個比一個怪”。可這話五奶奶不願意聽了,順手給翻譯一個耳刮子。罵道“你算什麼玩意,還有你說話的份,我怎麼怪了,告訴你,我兒可是共產黨的大官,回來我告訴他一聲,沒你好果子吃,還敢說我,知道嘛,鐵狸子我都不怕,還怕你們?”。
五奶奶真的年紀大了,不打自招,她也好久不出門了,鬼子的凶殘她還沒領教過。憑著年輕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來評評理,打個抱不平,問問他們為什麼殺了淑嫻,可到了現場她就忘了這茬口。
翻譯被他的打的臉麻耳熱,故意將他往死路上帶,問道“你兒子是什麼大官,說出來聽聽”。
“我兒子是八路軍的大官,知道不?我不怕你們,我兒子叫孟振昌,是衛生部長,你能怎樣?”。
老人家無遮無攔,讓人群裏的孟建強火燒火燎,前些日子振昌還捎信委托他們好好照顧母親。
孟振昌是衛生部長,是老革命,他醫術高明救人無數,一旦他母親出了問題可怎麼交代,孟堅強在人群裏暗暗叫苦。
但酋益小川並不關心什麼部長,他找的是廣義,他讓翻譯問道“你知道縣委在哪裏嗎?”。
“我一個老婆子,大門不出二門不入,我怎麼知道,什麼是縣委,縣委是幹什麼的”。
翻譯又問道“就是孟廣義,你總該知道吧”。
五奶奶根本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幹脆的答道“知道,昨天還到我家裏去過,你問他幹什麼?”。
翻譯兩眼賊亮,腆著臉湊到前去,忙問道“他住在哪兒,他今天幹什麼去了,是藏起來了嗎”。
五奶奶瞅了他一眼,說“你問他幹什麼嗎,早出村了,我為什麼告訴你,一看你就不是好人,和畜生在一起,能是好人嘛”。
五奶奶已是耄耋之年,雖身體健朗未失聰明,但總歸是年紀大了,時常犯老年人的背晦,她明明告訴人家廣義出了村,還問為什麼要告訴你,這話別人聽了都好笑,但她自己還不知道。她看翻譯一臉的不耐煩,老人又嗬斥道“你別給我使臉子,我不怕你,我連‘鐵狸子’都不怕,還怕你”。
五奶奶是桑樹上打一棍子柳樹上去了皮,她也不是故意的胡攪,隻是年紀大背晦了。
但她還不太糊塗,她知道誰好誰壞,老人家又說了“老少爺們,廣義在哪裏可不能說啊,說還了得,你們也不能埋怨廣義和八路,別怪他們連累咱村,孩子們,你們想想,鬼要上身,還怪著門神了,那是鬼的事,於門神沒關係,八路不住咱村,鬼子來的更多,怪不到人家廣義他們,我知道有些人在說八路的閑話了。。。。。。
她一會老少爺們一會孩子的講著,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聽明白了。五奶奶還想把當年打死鐵狸子的神話繼續下去,仿佛她在就能鎮住鬼子,人們不禁為老人擰了一把汗。
酋益小川已經不耐煩了。
他一揮手,“突突”一陣槍響,老人倒在血泊中,鮮血打濕了她的白發,老人再也沒回過神來。
在鬼子看來,四個老人都是來胡攪蠻纏的,胡攪蠻纏中還夾雜著令他們懼怕的不屈,鬼子被激怒了,獸性開始發作,鬼子拉動槍栓準備射擊,酋益小川發出了命令。
鬼子開槍了,子彈射向人群。
同時繼寶也趕到了,繼寶手握大鞭鏘鏘走來,麵色凝重,活像一尊天神降臨。
鬼子一陣射擊,前麵的人紛紛中彈倒下,匍匐在地。繼寶一看急了眼,他快步向前甩了兩鞭,抽向兩個射手。隻聽得兩聲嚎叫,兩個機槍射手先後捂著流血的半邊臉,在地上滴溜溜的亂轉,兩個鬼子被活生生的剜去了眼珠。
繼寶的鞭子在四莊八疃出名的厲害,尤其是在辮梢拴上銅錢,能一鞭子剜去馬臀的一塊肉,今天讓鬼子也嚐到了厲害。
可繼寶也被打中了,一發子彈打在繼寶腿上。
崔大少兩眼放光,他告訴酋益小川,這人就是廣義的父親,酋益小川忙命停止射擊。
鬼子停止了射擊,繼寶顛著腿、拄著鞭幹走向前去,告訴鬼子:放人,我帶你們找縣委,找我兒子。
鬼子一陣興奮,在失望的邊緣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酋益小川帶著疑惑的眼神圍他轉著,屢次上當受騙使他不敢貿然相信。
繼寶看出了鬼子的心思,他向鬼子說道“但我有一個條件,抓到他們後,你們不能殺我兒子,其他人我不管,但我兒子不能殺。我雖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他總歸是我的骨肉,你要答應,我就把他們交出來,他住的地方隻有我知道,你不用問別人,誰也不知道”。
酋益小川默默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心中一動。
繼寶也在看著他的反應,他向翻譯說“告訴鬼子,愛信不信,我可沒那耐性”繼寶早就想好了,口氣硬朗,毫無怯意。
翻譯替鬼子問道“太君問你,為什麼要帶我們去抓你兒子,用意何在”。
繼寶仰天一歎,向著長空說道“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想去抓他,虎毒不食子,我是被逼無奈,這兔崽子根本不聽我的話。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他偏偏就住在我們村。這倒好,連累了鄉親們,你說我還有什麼辦法。如果放他走了,我還怎麼在村裏駐,我還有什麼臉見老少爺們,我們家的門風真讓他丟透了,敗家子!”。說完臉現無奈之痛苦,又詰問到“我總不能讓全村人去換他自己的命吧”。
等鬼子聽完翻譯的話,他又說道“我帶你們抓住他以後,你們要兌現諾言放了全村人,要不我就不去”,說完短粗的脖子一扭,還在拉著勁,像是鬼子在求他。
鬼子好像被他說動了心,但還是疑慮的對證道“你說的當真?你要騙我們,可有殺身之禍,還有這一群人,我們也不會放過的”。
繼寶坦然一笑“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到,我這樣做就是要還鄉親們一個公道,不能為我兒子讓老少爺們遭殺身之禍,你們日本人不懂,誰讓我有個敗家子,真是沒辦法的事”。
繼寶又補充道“你別聽他們胡說,我兒子不在村裏,他不傻,還能住在村裏!他在哪裏隻有我知道,愛信不信”
繼寶臨時的發揮,和五奶奶順嘴說出的話對上了茬口,兩人都說廣義不在村內,這讓鬼子動了心。
其實鬼子別無良策,隻有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子的想法,跟著繼寶向村北走去。同時鬼子也留了後手,村裏的人一個也沒放。
孟繼寶看到鬼子雖有疑惑但還是跟自己走了,這時他更端起架子,讓崔大少和翻譯輪番背著他,說自己的腿被打傷走不動了。
崔大少和翻譯氣喘籲籲的背著繼寶,來到村北的窯場。
鬼子一看窯廠是一個四麵高中間凹的甕形地勢,馬上由疑惑變為吃驚,酋益小川遲遲拿不定主意。
繼寶故意壓低聲音告訴鬼子“就在裏麵,我不進去了”。
酋益小川雙眼一瞪,凶狠的麵目暴露無遺,他帶來了大部分鬼子和小半偽軍,命令鬼子和偽軍先四麵包圍窯場。
鬼子在四周布滿重兵,把窯場守的嚴絲合縫,另外派出了一隊鬼子撤到遠離窯場的大路上。酋益小川學的小心了,給自己留了後路,其餘鬼子在門前等候,他用刀一指,凶狠的眼神盯著崔大少和繼寶。
繼寶在進去之前還沒忘提醒鬼子,“你們別忘了我的條件,你們不能殺我兒子,還要放了鄉親們”。
這話說的像是真的,還一本正經。
繼寶一瘸一拐的扶著崔大少進了院子,走到院子中間,佯裝歇歇氣,扶著崔大少的肩膀,指向院子角落說“你看,上次鬼子的飛機還在這裏放著,我能騙你們嗎,你這個半混,你自己進去能活著出來嗎,還不快去叫鬼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