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果然不出廣仁他們所料,五天後“二妖子”來定菜了,呼呼啦的一群保鏢先衝進來,吆三喝四的繞世界轉了一遭。一個個像狼狗嗅著可疑之處,發現一切都很尋常後又走了。隻留下一個保鏢盯著做菜。
“二妖子”是中午來的,他直接來到預先定好的雅間。“伎倆貓”給他上了六菜一湯,分別是:龍虎鬥、炒鱔段、炸鵪鶉、熗芹菜、紅燒土獾和子薑滑藕片外加一個蛇羹湯。
都是平日裏他吃不到的,可真正擺在麵前,他並不急於動筷,而是讓一個保鏢先嚐嚐。
那保鏢每個盤子吃了一口,吃完後待了一會,感到沒事才出去。
保鏢嚐過以後,“二妖子”急不可耐的吃開了,他的吃相像對待女人一樣,貪婪到一個病態可怕的程度,用文字形容隻怕是饕餮鯨吞最為貼切,其他詞語均不達意。
“二妖子”美美的享用了一餐,確切的說是狠狠的吞噬了一頓。餐後,他擦著油亮的嘴巴心滿意足,嘮叨著“好久沒這樣過癮了,今天才吃了一頓飽飯,死了也算沒白活,去,把廚子叫來”。
“伎倆貓”來到“二妖子”麵前,“二妖子”白了他一眼,問道“痛快的說,為什麼到柳莊來開菜館,說實話,趁我吃飽喝足心情好,還能繞你一命”。
“伎倆貓”知道他是吃滋潤了,還想吃下一回,隻是心裏不踏實拷問一下而已,這樣的把戲瞞不過他雖已昏花但心還精明的眼睛。
“嘿嘿,貴人,您就是俺小店的貴人,和您實話實說,年景不太平,哪兒也沒安穩日子過,數來數去就是柳莊不用“逃反”,托您的福還有這一方太平之地,這裏有錢人家還多,就在這裏開起小店”。
“二妖子”用白眼球瞅著他,思忖著這些話的可信度。又問道“你是從哪兒學的手藝?我看你不像是個廚子,僅憑這幾個雅座能掙幾個錢?到底想做什麼,不會是八路的探子吧?”,說完專注的盯著他,等著他的反應。
“伎倆貓”聽他直奔主題,心道:都說他難伺候,陰險狡詐,我看也平常一般,但不能讓他這樣問下去,要轉移到吃的上麵,吊吊他的胃口。
他心定氣閑可外表還是恐慌的說道“貴人,實不相瞞,我就是個出名的饞人,我的外號叫‘饞貓’,我有個討人厭的毛病,看見好吃的菜肴就走不動路,不去吃點就難受。還和別人不一樣,我還喜歡做,我在南洋背包袱三十多年,那裏的菜都吃遍了,到老也沒攥幾個錢,都隨著嘴走了,隻剩一個老本。本來在家養老,可技癢難受,想吃更想做,就拿著僅剩的老本來開菜莊,哪裏想到過掙錢,隻要能保本,讓我做菜,那就心滿意足了”。
他說完,還嫌不夠又補充道“好在咱這地方都不認這些食材,基本不用花錢,像貓、蛇、老鼠、黃鼠狼、癩蛤蟆基本不用花錢就能找到,嘿嘿都是這饞毛病給惹的,你要不願意,我走就是了,可置辦這個店也花了不少錢”。
還聽完他的話,“二妖子”眼裏就放出了藍光,閃著異彩,早忘了盤查他,心裏的饞蟲都勾引出來了。忙問道“你也好吃,比我還好吃嗎”。
“怎麼,貴人也好吃嘛,我哪裏敢和您比,您是貴人,我就是個嘴饞,好吃好做,賤毛病唄”。
“奧,你說說,你都吃過什麼,我還不信了,你還能吃過我?”。
“不瞞貴人,我在南洋吃過一些古怪的,像粵菜中‘三吱’,還有老鼠幹,貓肉火鍋等”。
“奧,貓肉在咱這裏是不能吃的,犯忌諱,可你說的‘三吱’是什麼菜”。
“貴人,那就是小老鼠,在他還沒長毛的時候,剛剛下生不久,在湯鍋裏涮著吃,筷子夾的時候它叫一聲‘吱’,放到老湯裏涮一下,又是一聲,送到嘴裏再一聲叫,總共三聲叫,此菜因此得名”。
“好好,這樣的吃法好,真是好,人家大地方就是會吃,哪像咱這鄉下。聽著就過癮,回來後又吃過沒?”。
“伎倆貓”一開口就把“二妖子”比下去了,把他的胃口調的高高的。
“吃不到了,貴人,在老家吃這東西還不讓人笑話死,真是饞死人了,想吃老婆孩子也不讓。所以我才躲出來,想吃什麼就做什麼,這回誰也管不到了”說著故意“呴”的一聲,咽了一口唾沫,翻著小眼瞟了“二妖子”一眼。
那“二妖子”聽到吃,心裏就有一個小耙子在撓著他,竟也隨著咽了口唾沫,他想象著小老鼠被牙齒咬死時的刺激,他扭曲的心靈時刻期待著虐待和被虐待產生的快感。
“伎倆貓”發現“二妖子”已經被他說動了,又加了一把火,神秘的說道“不過我們這裏也有一道很好的菜,別人都不知道,那東西好吃極了,還不用花錢,就是不太好看,別人覺得它瘮人,可它真是好吃,奇鮮無比,不知道您敢不敢吃”。
“奧,什麼東西,還有我不敢吃的?”。
“這東西看著惡心,但真正的吃家,都喜歡”。
“快說,別饞我”。
“貴人,是癩蛤蟆”。“那玩意能吃?”。
“您等等,還有一碗,您嚐嚐”。說著就到裏屋把早準備好的一碗濃濃的湯羹端出來,那是他專門給“二妖子”熬好的癩蛤蟆湯,是上好的誘餌。
“又鮮又美,真是想不到,沒想到你還真會吃,我算是找到知音了”。
“伎倆貓”看“二妖子”美美的喝幹湯羹,癡醉滿足的表情,也大有知音難覓之感歎。
他隻是心念一閃,迅疾又回到現實,討著好說道“貴人,您知道好吃、會吃叫什麼嗎?人家有學問的人叫‘美食家’,您就是真正的美食家”,說著還伸出大拇指,誇讚著。
“好好,我們都是美食家,貴人就不要叫了,叫我崔鎮長就行了”。
“二妖子”說完就掏出十塊大洋扔下要走人,臨走還說道“五天後我再來,你好好準備,那癩蛤蟆能吃到嗎?”。
“鎮長,您看錢就不要了,咱們都有同一愛好,知音難覓,就算是我孝敬您的”。
“你拿著,吃好了我還有賞,在吃上我不小氣,好好做”。
“可、可鎮長,五天後吃不到癩蛤蟆,你再等幾天,現在天冷,都下蟄了。我要親自去抓,別人我不放心,我先給你準備別的,都是好吃的,您放心好了”,說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老鼠肉,還說“您放心吃,是田老鼠肉做的,我親自去逮的,您嚐嚐,其他人我還不稀罕給,用鹵汁鹵好的”,說著就低頭哈腰的送他出了門。
“二妖子”走後,“伎倆貓”的脊梁出了一層冷汗,他是連坑帶騙、一番雲山霧罩總算打發過去了,其實他心裏最清楚,他那裏吃過什麼“三吱”的小老鼠。隻是在南洋背包袱時,聽說有這樣一道菜。
可“二妖子”還真信了,讓“伎倆貓”放心的是,“二妖子”被這裏的菜拴住胃口也拴住了心,他對口欲的攫取也確實到了病態的獵奇,隻要耳聞就要親口嚐嚐。
廣仁這幾天一直忙著習武練拳,仿若年輕時的矯捷又回來了,“二妖子”已經吞下誘餌,他在慢慢往回收線。
昭斌昨夜回來說:“二妖子”今天又去吃了一頓,這次的警戒比上次鬆了很多,連做菜也沒人看了。
“伎倆貓”連吹加騙讓他心滿意足,雲山霧罩的和他說廣東人是怎麼吃猴腦的,臨了還可惜的說道“可惜,我沒有吃到,那東西太貴,我那時吃不起,真是可惜了”。
幾次交往讓“二妖子”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伎倆貓”就是他的知音,“伎倆貓”會說話也會辦事,伺候的他舒舒服服。
可話也說回來,“伎倆貓”給他準備的飯菜更加精致和稀奇。一隻肥大的甲魚和一條土蛇,讓他食欲大開,外加一隻大雁和清蒸乳鴿,也讓他開了眼界,最後帶著給他準備的紅燒土獾肉。
“伎倆貓”答應,五天後給他做“癩蛤蟆”。
昭斌臨走帶了一筐下蟄的“癩蛤蟆”。
五天後的早上,三寶出現在“二元店”珍奇館後院,他查看了埋伏在柴堆中的除奸隊員,也溜進後院藏起來。
韓繼業是昨天晚上進來的,他扮作一個勒風箱的,頭戴耳帽子捂的嚴嚴實實,右腮還貼著一副專治風火牙疼的膏藥,戴著一副老花鏡。他這種不三不四的打扮,是為以防萬一,不能讓“二妖子”認出來,他在他家櫃上當過掌櫃,那時二妖子雖小,但不得不防。
半晌時,天空飄起小清雪,零零星星的雪花飄飄灑灑的落下來,堆在院牆下,鬆鬆的聚集在牆角,像是春日裏春風吹聚的蒲公英花絮,隨風漫卷。
老天冷的能凍掉人的下巴,幹巴巴的冷,滿世界都凍得硬邦邦。
“伎倆貓”在熱氣騰騰的廚房裏忙活著,說是忙活其實在打發時間,昨夜裏他把該做的都做好了。
今天菜肴更是豐富,一大盆頓了又頓的“癩蛤蟆”湯,汁白湯濃,上麵還結了一層厚厚湯皮。白白的“癩蛤蟆”肉向外翻露著,隻等客人到來。兩條拾掇好的蛇也等著下鍋,還有一隻貓頭鷹,早就拔淨毛等著幹炸。最為稱奇的是,鍋裏放著準備清蒸的兩支黃鼠狼,也都收拾的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