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清和大聲叫了一聲：“吳其成出來！”
吳其成走到喬清和他們麵前低頭站著。
“蔣世航召集你們開的什麼會？”王周元問。
吳其成這時不再遲疑了，他說：“蔣世航對大家說：通過電台，得到台灣總部的消息，第三次世界大戰已經爆發，美國將幫助國軍反攻大陸，第七艦隊已從上海登陸，美國飛機隨時會向我們空投槍支彈藥和援兵。gong產黨很快就要被打垮，這天下仍然是我們的。我們要配合國軍消滅gong產黨，蔣委員長回來，我們都是有功之臣，可以升官發財。可是現在我們的處境非常困難，各股武裝幾乎被大蓋帽逐個打垮了。我們再不弄點大行動鼓舞士氣，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他計劃5月4日，集中兵力攻打複興場。他說，這天，我們打下複興場，殺死gong產黨幹部，放火燒鄉政府。打完這一仗，我們集結起來，分三路向大足、榮昌和內江方向撤退，以觀動靜，如果gong產黨圍剿難以立足，我們就到雲南或貴州邊境。這樣進可攻，退可到國外暫避。”
“蔣世航冒死跑出去想幹什麼？”王周元問。
“蔣世航到赤雲寨來召集我們開會，他的七八十人的衛隊，隻帶了二十人來，他看到你們來，堵住寨門和大路，就命令他的衛隊和他先衝出去，掩護他和我們一起衝出去，從寨北陡坡上順繩索溜下去。他和衛隊衝出去了，我們被你們猛烈地火力打回來。他邊順繩索往下溜，邊對寨牆上的我們喊，讓我們堅守赤雲寨，他說偵察連七八十人，他出去召集人馬消滅你們，解救我們。”吳其成說。
王周元問：“你們還有多少人？”
吳其成遲疑著向耷拉著腦袋的土匪群裏看看，一時無語。成忠孝提著馬刀向前一步，被王周元拉了一把。
喬清和大聲喊了一聲：“楊明良出來！”
一個身穿國民軍舊官服的人站起來，挺胸，揚頭，遠視。
喬清和大聲說：“成忠孝，把他帶出去！”
楊明良站著不動。
成忠孝走過去說：“走吧！”
楊明良擺出一付視死如歸的架勢，挺胸揚頭走出大殿門。
喬清和、王周元和成忠孝也走出大殿門，帶楊明良向一間平房走去。
喬清和大聲說：“你小子是成都起義部隊，讓你們到重慶改編，奶奶的，一條光明大路你不走，要去當土匪！你說該殺不該殺？”
“該殺，該殺。”楊明良大聲說。
喬清和又大聲說：“你跟著萬白達那王八蛋，龍台搶糧，火燒民房，搶劫區政府，殺害征糧工作組幹部，無惡不作，至今不知悔改，你要頑抗到底嗎？”
楊明良也大聲說：“我的路走錯了，但殺人放火的事我沒幹。”
“你幹沒幹，要用事實說話，人民政府會搞清楚。我們的政策是‘立功受獎’。”王周元說。
“我還能立功？”楊明良說。態度有些緩和。
王周元說：“要用事實說話，看你的態度老不老實。”
楊明良低下高揚的頭說：“你們問吧，我知道的都說。”
喬清和問：“這次蔣世航在赤雲寨附近集結了多少人？集結的地點、人數多少？”
楊明良終於開口了：“這次蔣世航召集我們這些殘兵敗將來赤雲寨開會，是想做一次垂死掙紮。據蔣世航說，還有五千多人。我估計也就是二千人上下。我們川滇黔遊擊縱隊第七師，四個大隊，萬白達和一大隊大隊長李三麻子在高堂寨被打死以後，樹倒猢猻散，一大隊的人或被打死，或被你們活捉，餘下的散夥了；我的三大隊和吳其成的五大隊，先後在華嚴一帶被獨三旅圍殲了，參謀長吳用昭被打死，隻有我們二人帶幾個人落荒而逃。雖然我們又生拉硬拽強迫老百姓濫竽充數，有了幾十號人，我們心裏明白，老百姓是不會死心塌地跟我們走的。周永明的川北遊擊指部兩個中隊，他和一中隊被你們在伍堡寨消滅了，當時燕豐章和二中隊不在伍堡寨，幸免逃脫。副司令燕豐章有一百多人。他們本不聽蔣世航調遺，可是幾次被你們追殲。最後也隻好投奔蔣世航，現在右雞溝。現在蔣世航唯一成建製的，隻有李牟瑤的國防部直屬遊擊隊指揮部。現在李牟瑤被打死了，隻有他的副司令唐子榮在陳家場黃泥山、關帝廟一帶待命。他號稱有1500人，長短槍1000餘支，迫擊炮1門，機槍11挺，幾個月來他們活動於資中、內江、安嶽三縣邊界地區。他是蔣世航的主力了。其他的都是隻有幾十人的殘兵敗將。”
從大殿回到連部，王周元坐下說：“估計二營消滅李樹雲以後，知道我們包圍了赤雲寨，一定會立即來支援。我們守在赤雲寨，吸引住蔣世航，有利於二營來了以後，我們內外夾擊，打好了，我看可以全殲蔣世航餘部。”
喬清和坐在長板凳上對王周元說：“奶奶的，蔣世航想奪回赤雲寨？我們不怕，不過我們要兩手準備。一手守住赤雲寨；二是要有人盯住蔣世航，一旦二營來，咱們來個擒賊先擒王。讓一排做好尋找蔣世行蹤的準備，二營一到，他們馬上輕裝出動，一旦發現蔣世航的行蹤，追趕到天崖海角，也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一次決不能再讓他溜掉。”
王周元高興地說：“你這一招絕，原來你是胸有成竹。”
紅光場和小店子方向傳來槍聲。
赤雲寨北的小土山槍炮聲齊嗚。
看來土匪占領了紅光場、小店子和小土包。土匪要向赤雲寨進攻了。
柴少山和二排各班在小土包上和小土包下通往寨門的路邊不顧周圍的槍炮聲，加快速度挖掩體。掩體已經成形，正在加固修整。
突然遠處空中升起兩顆綠色信號彈。
喬清和這時正在寨牆上觀察周圍山上土匪的動靜，他看到土匪打的信號彈，立即走回連部。王周元正在和成忠孝研究怎樣尋找蔣世航，如何請地fang政府和農會協助。喬清和對王周元說：“土匪打了兩顆綠色信號彈，看樣子要進攻了，我去小土包二排陣地，你坐陣赤雲寨。”他又對成忠孝說：“一個班看守土匪，有人敢亂動就果斷擊斃。兩個班上寨牆，土匪不爬上寨牆不開槍。”
喬清和說完轉身走出了寨門，到了小土包，跳進柴少山的掩體，見掩體寬大，能容兩三個人，就說：“好，這工事挖的夠意思。”
喬清和聽見柴少山難得的笑聲說：“就知道你要來，不挖大點，你來又把我擠走。”
話聲未落，土匪衝上來了。
有的從路上邊射擊邊彎腰前進。有一群土匪緩慢地從陟坡向上爬著。
喬清和對柴少山說：“近了再打。”
土匪爬近了，五十米，三十米，已能看清人的麵目了。
柴少山小聲說：“可以了？
喬清和小聲“嗯”了一聲說：“先滾下去幾個手榴彈。”
四班長楊喜的掩體靠近柴少山的掩體，他聽見連長說“先滾下去幾個手榴彈”，早已心領神會，從腰裏背著的手榴彈袋中摸出兩顆手榴彈，拉了導火線，扔出五六米遠，手榴彈順坡滾下去，在土匪人群裏爆炸了。
柴少山喊了一聲“打”，機槍、衝鋒槍一起射擊。
土匪們喊叫著，猶如王八吃豌豆，滾的滾，爬的爬，連滾帶爬向下跑了。
幾分鍾後，從小店子方向響起了迫擊炮聲，轉眼炮彈落到路邊坡下爆炸了。有一發炮彈在陟坡上爆炸。
喬清和對柴少山說：“有迫擊炮，從這裏進攻的應該是李牟瑤和唐子榮的國防部直屬遊擊指揮部了。聽說他們還有一個大刀隊，不知我們今天能不能會會這個大刀隊？”
喬清和話音未落，隻見一群人光著脊梁，穿著大襠褲子，人手一把大刀，口裏喊著：“啡，啡，刀殺不進，槍打不進。”爬了上來。
喬清和知道，這是裝神弄鬼的杜元秀為頭子的大刀會。這些人絕大多數是受騙的農民，他們上陣前全都喝了朱砂酒。杜元秀騙他們說喝了朱砂酒，口中念咒，刀槍不入。就是這個大刀會，二月間曾在潼南砍傷我不忍開槍的一團偵察排8名偵察員。
所以，喬清和知道，如果讓大刀隊爬的太近，可能會造成傷亡。他大喊一聲：“打！”在小土包上的五、六班，一陣射擊，大刀隊在機槍和其他武器的射擊下，山坡上留下十幾具屍體，跑的快的不見人影了。
小店子方向槍炮聲停止了。
突然，紅光場方向槍聲激烈，幾分鍾以後槍聲又稀少了。可是小店子方向槍聲又響起來。
四班在小土包下路邊的掩體裏，目不轉睛地盯著石板大路，突然見有人跑上來，邊跑邊喊：“喬連長，我是一團高鋒。”四班的人以為是土匪衝上來了，正要射擊，班長楊喜一眼看出高喊喬連長的人像是一團偵察排高峰班長，從石板路上氣喘籲籲跑上來。楊喜高興地喊了一聲：“高峰，你們來了！”
高峰說：“紅光場、小店子被土匪國防部直屬遊擊指揮部占了。還追打我們。”
楊喜跑上去拉起高峰的手，大聲說：“連長！高峰他們來了。”
喬清和跳出掩體，和高峰回到連部。
高峰向喬清和等人敬禮，報告說：“報告喬連長王指導員，李營長怕你們受到土匪的夾擊，先讓我們來報信。潼南指揮部得到蔣世航被圍赤雲寨的消息，立即命令二營、三營統一行動，力爭圍殲蔣世航。我來時二營在橫廟，三營在永清，大約一小時後進入戰鬥，從東西兩翼包圍攻擊赤雲寨外圍土匪。進攻的信號是各連和營的司號員一齊吹衝鋒號。李營長讓你們堅守陣地，封鎖赤雲寨，等待二、三營消滅赤雲寨外圍土匪以後，一起消滅赤雲寨裏的土匪。不想你們夜裏就攻占赤雲寨，消滅了寨裏的土匪，真了不起。”
喬清和高興地站起身說：“奶奶的，老王，一排該行動了。”
王周元興奮地說：“你下命令吧。”
喬清和對成忠孝說：“成忠孝，你帶領一排輕裝上陣，你們的任務就一個，尋找到蔣世航，消滅蔣世航，別的事情你們都不要管，就是土匪撞到你們懷裏，你們也要放了，讓他們到區鄉自新登記。你們的任務就是消滅蔣世航。現在你們排立即從小路隱蔽出發！通知四班撤回來接替一班看押俘虜。”
王周元握住成忠孝的手說：“這次是消滅蔣世航的天賜良機，你們就是追趕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蔣世航捉拿歸案。”
成忠孝立正向喬清和王周元敬禮：“一定完成任務！”
成忠孝轉身要走，王周元叫住說：“到炊事班帶上三天的給養，找胡天興領上菜金。你集合好隊伍以後，我和連長給你們送行。”
成忠孝走出連部以後，喬清和同王周元聽高峰講，二營在石羊附近的長溝全殲李樹雲七百多人的戰鬥經過。不到半小時，成忠孝到連部報告全排已經集合好，請連長指導員作戰鬥動員。
喬清和對高峰說：“你召呼班裏的同誌們到炊事班吃飯。我們馬上回來，咱們再研究下一步行動。”
喬清和同王周元走到一排隊列前，檢查了每個人的裝束和身上攜帶的武器彈藥。然後，喬清和大聲說：“同誌們，這一回我們可揪住蔣世航的尾巴了，他雖然從赤雲寨跑脫了，我判斷他就在附近，跑不遠。你們的任務就是蔣世航鑽到地縫裏，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王周元說：“我完全同意連長的判斷。蔣世航是一個老奸巨猾土匪頭子，他可能就在附近指揮攻打赤雲寨，企圖救出他的難兄難弟，更可能麵對失敗的結局，丟下赤雲寨裏的同夥們逃之夭夭。企圖東山再起，所以他一定會頑抗到底。蔣世航是一個國民黨死硬分子。他在安嶽屠殺了三百多名gong產黨人和同情gong產黨的人士，是一個血債累累的傢夥，決不會自動放下屠刀。三四個月來，我們在潼南指揮部的正確指揮下，我們采取軍事打擊、政治爭取和發動群眾相結合的方法，二營、三營和我們偵察連，以及縣地方武裝，采取駐剿即駐下來分片包幹清剿土匪的辦法，安嶽縣的十幾股土匪，已圍剿的就剩下蔣世航這一股殘匪了，現在，蔣世航號稱有三千之眾的殘匪，也已經被二營三營和縣的地方武裝包圍。你們排的任務就是要在即將被殲的土匪中，盯住蔣世航，不要讓他再溜掉，把他捉拿歸案。你們有信心嗎？”
全排高聲回答：“有！”
喬清和和王周元齊聲說：“好，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出發！”
喬清和和王周元同成忠孝握手：“預祝你們凱旋而歸！”
成忠孝：“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成忠孝帶領一排出了寨門就拐上小路走到小山上消失在樹林中。
喬清和回到連部，讓王周元把楊明良交待的赤雲寨周圍的匪情人數、地點並劃了簡圖，交給高峰。喬清和讓高峰迅速避開大路，也從小路回去向李營長和呂教導員報告。
早晨，旭日初升。
突然，赤雲寨東西南北遠山上，影影約約傳來嘹亮的軍號聲。
二營、三營合圍蔣世航殘匪的戰鬥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