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我站起來大聲喊道。
眾人哄堂大笑。曉菱朝我做了個怪臉。老鴇也不生氣,依然一臉職業笑容:“小人多謝千歲爺賞臉,千歲爺何等人物,銀錢無論多寡,都是看的起老身和我們家曉菱姑娘。按理當讓曉菱姑娘為您高歌一曲,以助王爺雅興,然競價而歌,自然是價高者得,若在座諸位公子再無人競價,老身也樂得成人之美。”
許多人在微微頷首,確有成人之美的打算,看來我的人緣並不錯,都有給我薄麵之意。我自然不能給臉不要臉,團團一揖,以示謝意。當中卻有一個人兩條腿擱在茶幾上,四仰八叉的,打扮得也是油頭粉麵,年紀約莫四旬,鼻子一哼,道:“老子出一千文,什麼狗屁王爺,老子隻認得長沙城的司馬王爺,哪裏又冒出個姓吳的王爺,也不怕掉腦袋,敢自稱王爺?”
我剛想接話,打抱不平的卻馬上出來了:“人家是不是王爺與你何幹?競價歸競價,何苦貶損人家?你沈二爺還不是仗著你老子有幾個錢,沒有你老子,你啥也不是,再說司馬王爺那晚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稱吳先生為大哥,王爺之名也算名正言順。不若有些人仗著有錢,狗仗人勢,作威作福。”
我朝那位打抱不平的青年文士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既然沈二爺不願成人之美,要出一千文,那我這狗屁王爺就出一千零一文好了。”
那沈二爺頭也不抬,叫道:“兩千文。”
我自然不甘示弱:“兩千零一文。”
“三千!”
三千零一!“
…………
“一萬!”
“一萬零一!”
“兩萬!”
“兩萬零一!”
這幕活寶劇在我與沈二爺之間展開,當沈二爺叫到“九萬”的時候,心想那沈二爺會不會黑我一把,讓我當冤大頭。黑就黑吧,權當是答謝曉菱的救命之恩,於是毫不猶豫地接口道:“九萬零一!”
“十萬!”沈二爺狠了狠心,大叫道。隻是這時的沈二爺再也不是四仰八叉的沈二爺了,他早就站起來了,脖子上青筋直冒,看來也有點吃不住:這人還要跟到什麼時候呀。
這下我就放心了,該他當冤大頭了。我臉上燦若桃花,不停地朝沈二爺作揖:“恭喜恭喜,恭喜二爺您中了頭彩,二爺您真的是財大氣粗啊,佩服之至佩服之至。”一番阿諛奉承,沈二爺看來很是消受,也大度地朝我拱了拱手:“承讓承讓——送上。”一邊擦著汗,一邊支使隨從將銀子送到老鴇手中。
老鴇眉開眼笑:“多謝沈二爺,多謝千歲爺,多謝千歲爺,多謝沈二爺,老身感恩不盡,感恩不盡。”
眾人大張著口,似乎被這天價點歌費驚呆了。
曉菱望著我莞爾一笑,嘴上卻說道:“承二爺抬舉,不知二爺想聽什麼曲子,煩二爺告知奴家,奴家方好彈奏。”
“嘿嘿,嘿嘿,”沈二爺一個勁的傻笑,“尊便尊便,隻要是你耍的小曲兒,二爺我都喜愛的緊。”
“就請二爺聽真切了。”曉菱低下頭,輕撫瑤箏,箏生驟起: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箏生驟止。
“沒有了?”沈二爺發生了疑問,他依然站著。
“沒有了。”曉菱微笑著答道。
“沒有了?”眾人麵麵相覷,有人低頭議論,有人低聲訕笑。沈二爺不依了:
“怎麼回事?老子出十萬文就聽了兩隻沒尾巴的老虎?你這不是存心坑老子的錢麼?”
曉菱不慍不惱,道:“當初說什麼‘隻要是你耍的小曲兒,二爺我都喜愛的緊’,原來是當不得真的——再說了,原本那首小曲兒本就如此,奴家總不能憑空添些花花草草,加幾條尾巴是不?還請二爺您稍安勿躁,且安等人家競價完畢,再聽奴家後麵的曲子也是一樣。”
一番話下來,倒弄得沈二爺沒了脾氣,隻是心有不甘,對誰都是怒目而視,好像誰都與他過不去,挖了陷阱讓他跳,卻又發作不得。
老鴇也幫著圓場:“那是那是,二爺您大人大量,俗話說的好,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說二爺您的錢有如天上的雨,地上的樹,哪裏用的完?不若施舍與我們窮叫花子,也算是修得一樁無量功德,你說是也不是?”
一番安撫,也就罷了,老鴇依然春風滿麵:“下麵仍由列位公子競價,仍是價高者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