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天還沒完全放亮,五百多的戰鬥小分隊分批分散出去,擇地隱蔽。殷克笑對我道:“敢問先生,事成之後,欲如何處置?”農舍中的火堆燒的挺旺,淋濕的衣服冒出騰騰的白氣。我答道:“拿不走的話,就全燒掉,此為下策;條件允許的話,可以找個地方藏起來,待騰出手來,再作計較,此為中策;最好莫過於悉數運到巴陵城中,四萬人的糧草補給是個大問題,當然,這個難度相當的大,我沒奢望。”
殷克道:“沿長江而下一百裏,有州陵郡(今洪湖市),沈家設有糧號,而巴陵城中,亦有沈家的糧號,不若將劫得的糧草運往州陵郡,大軍的用度則在巴陵郡支取,就算支付給沈家盤纏與差價,也是劃算的,司馬倫也絕不會料到糧草的行蹤。這是屬下的想法,先生斟酌斟酌。”
我拍拍殷克的肩膀,稱讚道:“不錯不錯,傅藝把你安排到這裏,最恰當不過了,真是人盡其才。早知道你這麼能幹,我就不來了,害得我沒睡覺不說,還淋了一個晚上的雨,要不然,這時候我還在巴陵城下做美夢呢。”
春寒料峭,在泥濘裏趕了一夜的路,早累的不行了,此時旺火一烤,竟四肢乏力,人也昏昏欲睡,緊閉著眼,靠在幹柴上再也不想挪動半分,想來是感冒了。殷克摸了摸我的額際,自言自語的說:“幸虧徐司長想的周全,派了醫療係的人來,馬上就到了,先生隻管休息,餘事屬下來安排。”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他說了些什麼,便睡過去了,細微的鼾聲響起來。
不清楚過了多久,隻感到嗓子冒煙,口渴難耐,忙叫道:“水,水!”聽到有悅耳的女聲:“謝天謝地,先生醒了。”接著,便感覺頭部觸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鼻子尖也聞到一縷淡淡的清香,我卻無暇他顧,捧著遞過來的青瓷碗猛灌起來。還是那女聲道:“先生,慢點慢點,不能喝太多了,慢點。”感覺心中稍微好受了點,才把眼睛睜開,一看窗外,竟是豔陽高照。我暗叫一聲:“誤事了!”便打算坐起來,卻發覺一點力氣也使不上。那女人道:“先生病的不輕,隻管躺著,有什麼事吩咐就是了。”
這時,我才打量屋內,見有個年輕後生蹲在我麵前關切的望著我。年輕後生趕緊拱手道:“屬下戴雨農,參見先生。”“你說什麼?戴雨農?你是戴雨農?”我一愣,國民黨的戴笠,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啊。戴雨農滿臉詫異,“屬下正是戴雨農,情報司傅藝將軍麾下。莫不是先生認得在下?”我嗬嗬一笑:“認得認得。”又轉臉看被我枕著胸部的女人,竟是臉如鍋底,眼睛卻顧盼多情,十分詭異。那女子被我看得有點難為情,斂聲道:“屬下吳美娘,醫療係的。”“你是吳美娘?吳聞之的掌上明珠?上江邑大學的校花?”那黑臉輕輕一笑:“吳美娘不假,校花卻不真。”
說起吳美娘,還真不敢小看,其父吳聞之,醫術高超,在整個長沙郡,名聲極為響亮。後來被司馬乂軟硬兼施,弄到上江邑大學當了醫療係的教授。女承父業,吳美娘也是醫術精湛,曾道仁本來想讓她當教授的,無奈吳聞之死活不同意,卻把女兒安排到地理係聽課,加之吳美娘美貌絕倫,不可方物,故有校花之稱。
我哈哈大笑道:“我們吳大校花莫不是把胭脂抹錯了?弄得別有一番風味。”戴雨農情不自禁地跟著笑起來,道:“稟先生,沿途兵痞眾多,盜匪肆虐,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才喬裝改扮成這副模樣——徐司長恐先生兵事太過勞累,特遣我與吳小姐來服侍先生,如今看來,徐司長確實是有先見之明。“知道與我軟玉溫香抱滿懷的女人竟是吳美娘,心理好象起了些許變化,一身的痛疼也仿佛減輕了不少,漂亮女人的作用真是太了不起了。
軟玉溫香的作用卻絲毫不能減輕我的焦慮,我急切地問道:“殷克呢?殷克何在?”
戴雨農道:“稟先生,殷大哥正押解糧草往州陵郡而去,已有一個時辰了。
“什麼?”我一聽,吃驚非小,“糧草得手了?我軍傷亡如何?”
“稟先生,兵不血刃,對方五百餘民夫及兵士全被俘虜,繳獲糧草千石有餘。臨走時殷大哥囑咐屬下與吳小姐照顧先生,先生不必擔心,隻管安心養病。”
本來就沒啥大病,事情也讓下屬幹完了,我壓根兒就不該過江的,反倒成了個累贅。我這人越是輕鬆越是心安理得,絕對不會因為無所事事或無足重輕而感到心裏過意不去,所謂懶漢,我就是最好的詮釋。任務完成了,目的也達到了,還有飛來的曖昧,人生若此,夫複何求?殷克啊殷克,你太會辦事了,徐九津啊徐九津,你太善解人意了。有了這麼一些下屬,我可以天天睡大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