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闕走後不到一個月,如謝涵白預料的,西海都督許南雲擁戴流放西海的廢太子鳳珣為帝,起兵作亂。肇興帝宗政鳳璘立刻調遣了北疆都督原月闕帶著一萬兵馬火速入京,與杜家二公子率領的五萬兵馬彙合,由月闕擔任征西大將軍,西去討伐叛逆。
內亂興起,百姓惶惶,渡白山卻仍舊一片平靜無波,星羅陣將將修好,月箏每日指點工匠們在山間點綴樹木花草,似乎對外麵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秋來日短,夕輝灑遍山穀也不見月箏回來,香蘭拿了一件披風循著山路來找,果然見無人緩坡的一片枯草地上,小姐抱著雙膝默默看山下接近收割的黃燦燦田原。落日的餘輝照在小姐身上,或許是她遙望遠方的寂寥神色,又或許是她身旁的枯草淒淒,如此嬌美的姑娘看上去莫名讓人生憐。
月箏聽了淡淡一笑,許南雲不敵月闕,鳳珣……就要死了。月闕此刻的心情恐怕和她一樣難過,少年的玩伴全都變成了陌生人,還不如陌生人……都變成了仇敵。
正如當初意氣風發的鳳珣淪為悲慘的傀儡,對她百般嬌寵的那個男人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帝王。他如今所作的一切,與他父皇當初對他又有何分別?當初他半真半假地說,還不能和她生孩子是怕孩子遭受他當初那樣的痛苦孤單,一轉眼,他卻讓別人的孩子遭受生死離別,隻怕……敗落為寇的那一家人,都難幸免。
“回去吧。”月箏站起身,裹緊披風。
戰亂平複,又趕上舉國豐收,肇興帝顧念黎民疾苦,減賦大赦,百姓歡呼雀躍,稱頌聖上的文治武功,登基不到一年的皇帝儼然已被視為一代英主。接連而來的秋收節舉國歡慶,官府也舉辦了各種慶典,成為翥鳳五十年來最隆重的一個秋收佳節。
節後三天便是謝涵白為香蘭衛皓選的成婚吉日,婚禮雖然極為簡單,衛皓還是守禮把婚訊稟報了鳳璘。
月箏二天起的很早,出了房門看見衛皓還直挺挺地跪在院子裏,喜服上蒙了薄薄的寒露。香蘭一夜無眠,嘴巴翹得天高,罵得累了,蔫蔫白著臉,無精打采。
山下停了很多馬車,都是鳳璘帶來的禮物,衛兵和車夫們一夜未睡,都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地上,隻有鳳璘馬車周圍的八個侍衛站了一夜仍舊脊背挺直,神色凜然。月箏看了看馬車上未散去的白霜,他又何必如此。斜靠在車前的總管梁嶽見月箏三人下山來,滿麵喜色,隔著車簾說:“皇上,原……小姐和衛統領夫婦來了。”
“箏兒。”鳳璘平素波瀾不驚的俊臉滿是擋不住的喜色,他的呼吸甚至都加快了。她肯來見他,讓他有些難以自控的興奮,她已經沒那麼生氣傷心了吧?
月箏向後退了半步,拒絕之意讓鳳璘立刻頓住腳步,眉頭瞬間皺攏。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她如果對他還是這個態度,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鳳璘看著她,還是那樣——她根本不抬眼看他。她來見他是為了給鳳珣的妻兒求情,她……在怪他殺了鳳珣?“這……”他一拉長語調,就顯得十分冷漠,“留下他們……”
走回小院,謝涵白也已經起來了,負手站在屋簷下,似在欣賞落葉紛紛,見月箏走進來,隻微微一笑,並不開口詢問。
謝涵白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月箏去見鳳璘關掉了陣法,鳳璘也沒死皮賴臉地跟回來,這倒讓他對皇帝陛下的印象轉好一點兒,至少這人還算有些傲骨,也很懂把握時機。此刻他若步步進逼,隻能讓月箏更加怨怒。
“先生,你沒氣節!”香蘭對賞賜和賞賜的主人都看不入眼,恨恨地說:“就應該扔在山下,拒不接受!”這時候才虛情假意地來看小姐,早幹什麼去了?還害得她新婚之夜這麼“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