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蘇醒】(1 / 2)

少年一路三階台階的飛奔,人還沒走出住院部,卻和門口處兀自抽煙中的身影撞了個滿懷。對方好忙伸出雙手扶了他一把愕然:“小少爺?”“坤地叔?”奕天被撞的痛死了,眼前的這個人兒什麼時候都像鋼鐵打造而成的一般,等等,少年突然有些發蒙,這回忍不住問道:“您是不是也曾經過‘絕殺’的改造啊?”這回輪到抽煙中的坤地愣住了,他叼著香煙一臉震驚的看了少年好一會,下意識的抬起頭向看不見的樓上看了一眼,突然一把將少年往角落處拽道:“夫人告訴您的?”少年還沒來得及答話,拽著他的坤地已一臉謹慎的又說:“主子應該還沒醒,所以並不知道您已經知道了吧?”奕天傻傻看著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坤地,下意識應了一聲。顯然是鬆了口氣的,坤地突然用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看著他認真道:“夫人現在的情緒肯定不太穩定,所以她應該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您,根據實驗數據我們發現,‘絕殺’的受體者是非常害怕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的,如果您還有記憶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每一次主子症狀的驟然加劇都是在情緒非常不穩定的情況下……”奕天愣住,他開始回想,不錯,第一次是在失落之土中父親和秀文的見麵,第二次則是大伯伯母去世的時候了。“所幸主子在管理情緒這方麵並不是一個很脆弱的人,但是,小少爺,尤其是您……”坤地用雙手抓著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和他說著:“請您千萬不要冒然去做會讓主子大傷大哀乃至一切會讓他情緒特別不穩定的事,包括短期內,屬下希望您對他隱瞞您已經知道了‘絕殺’的事,如果這個世界上隻剩唯一一個主子不想讓其染指於‘絕殺’的人,那這個人一定就隻是您了,小少爺。”坤地沉默了一下,他看著眼前孩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您的父親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試圖傾盡一切的去保護您,很大程度上這是他在做為父親這個身份時最大的幸福,所以請您念在他這麼多年的努力上,請您千萬……要在他的麵前去做一個孩子。”少年聽懂了,他聽懂了坤地叔叔話音深處的意思。男人一直以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這群孩子,也正是因為他們這群尚且沒有長大的孩子,暗獄之主才那麼的無往不利更無堅不摧,如今四哥也好大姐也罷他們早已都有一方天空足以駐足,那麼父親的最大掛念便也隻有……“我明白的,坤地叔。”少年對眼前的坤地靦腆一笑鄭重道:“您放心吧,我本來也沒有讓媽媽同我講你們所經曆過的‘絕殺’行動,現在,我隻知道這劑生化藥會要我爸爸的命。”坤地愣住,好一會他才有點沒反應過來般頜了頜首道:“如此,倒是屬下唐突了。”少年微笑了一下,突然斂了神色問他:“對了,這裏剛好有個事想向您求證,如今身處失落之土中的那個秀文,在十五年前你們那場行動後,也成為了‘絕殺’藥劑的受體嗎?”坤地沒想到眼前的少年一開口竟會問出個這樣的問題,他足足反應了好久才訥訥道:“您是指,昔日的貪狼軍最高將領貪狼將軍秀文嗎?”少年擰起好看的眉毛,他仔細想了想才開口:“貪狼不貪狼的我不知道,不過爸爸認識的大概就隻有這一個秀文吧。”坤地的表情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他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少年好一會才歎了口氣慢慢說:“您這樣直接提及名字屬下倒有些不習慣,畢竟這位先生可是個大人物,無論從身份還是輩分上來說,還是從行事作風及手腕來講,貪狼先生比起主子都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少年不置可否,在更年少的歲月裏,他已經完全切身體會並感受了一番這位伯伯那非比尋常的……變態了。似乎是想起了略微有些久遠的過去來,坤地突然深深歎了口氣點點頭道:“您說的沒有錯。而且如果一定要深究起來,其實在‘絕殺’行動的三位最高指揮官中,昔日貪狼軍的最高將領秀文將軍倒是他們三位中第一個成為了‘絕殺’受體的人。”奕天聽到這裏,不由愣愣看著坤地忍不住的想——這個第一個成為了‘絕殺’受體的家夥那時候明明還是一副活奔亂跳的模樣,果然變態就是變態!變態的世界根本就不能用常理來思考!奕天想到這裏,他下意識撓了撓頭道:“叔叔,您能幫我安排一下嗎?我想去見見他,因為他那裏肯定是有能幫爸爸活……”“小少爺。”坤地非常平靜的打斷了孩子的話音慢慢道:“如果您是因為‘絕殺’才想去見他的話,屬下以為……其實並沒有這個必要。”奕天愣住,他傻傻看著坤地,他有點不懂對方在說什麼。坤地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考慮到底該不該說,但他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慢慢開口了:“夫人想必並沒有告訴您,能幫助主子從絕殺中活下來其實還有一種更簡單的方法,當然,這也正是貪狼將軍秀文如今正在使用的方法……”……“夫人想必並沒有告訴您,能幫助主子從絕殺中活下來其實還有一種更簡單的方法,當然,這也正是貪狼將軍秀文如今正在使用的方法……”坤地的話說到這,他深深,深深看了眼前少年一眼,這一眼中的情緒實在太過複雜,也不知怎的,奕天仿佛有些懼怕坤地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他突然好想捂住耳朵不聽坤地訴說,但坤地還是話音如常慢慢開口了:“這個方法簡單而粗暴,遏製‘絕殺’因子在體內暴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斷給它提供幾個不同活躍度極高的受體,所以……夫人遠在‘絕殺’副作用剛剛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判定了這個方法絕對有效。”奕天傻傻看著坤地,便聽後者慢慢說道:“受者隻需要在每年的八月初八取下十個孩子身上第一滴最新鮮的心頭血飲下,便可以完全遏製在接下來一年中‘絕殺’所有的副作用,同樣,也就完全杜絕了性命堪憂的問題。”少年覺得自己的大腦變得空白一片,不錯,這個方法對於如今的暗獄來說實在是太容易實現了,所以坤地才在一再強調它很簡單,但……但即使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之徒,也不應有人去輕判一個生命的生死,更何況這還要求必須是十個孩子,父親的確是暗獄的主人沒有錯,可是這種……這種令人不齒的方法,這種欺淩弱者的手段,那個男人此生都將不屑一顧。奕天突然覺得自己說不出的疲倦,他垂下頭來,慢慢後退了幾步坐倒在了台階之上,他第一次感受到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卻又生生被無情的現實打碎成一片又一片的感覺。母親這些年裏就是這樣從無數次的希望與絕望中走過的嗎?這樣的感覺太可怕了,奕天覺得自己明明是想哭的,但他已無力再哭泣,他此時此刻是那麼的想怒吼,但也同樣無力去怒吼,於是……隻剩下了滿滿的疲憊與無法訴說。坤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安慰麵前的這個孩子,也許眼下所有的安慰都是毫無作用的吧。就在二人一坐一站深深陷入詭異的沉默時。“醒了醒了醒了……”突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路橫衝直撞從樓上徑直衝了下來,景醫生那胖乎乎略顯笨拙的身子幾乎是三步一個台階從高層中衝下來的,少年仿佛癡了一般慢慢站起了身來,景雲在看到廊道拐角處的他時分明愣了一下,一臉傻傻的說:“醒了,天兒,師父醒了……”淚在刹那間便湧上了少年的雙眸並無聲無息在眼眶中打起了轉,景雲繼續傻傻看著少年喃喃自語:“我跑下來是要幹什麼來著?”他突然一拍腦門道:“哦!對!樓上的水壺壞了,師父說他想喝水,我是下來拿……”一道身影,突然狠狠衝開了他,那少年的身影此刻仿佛一把箭,他一步三四個台階徑直往樓上衝去,我想見到你!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要見到你!你可知道此刻的我有好多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問問你,爸爸!……推開房門慢慢走入房中的時候,母親正坐在先前自己坐著的沙發上同病床中的男人輕聲細語。此刻半起了身子靠在床頭上的男人麵色很蒼白,他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他用一隻大手握緊了妻子放在床側的手時而輕輕點點頭時而不太明顯的搖搖頭。奕天就這樣躡手躡腳走進了房中,仿佛是害怕一個不小心將麵前的一切驚碎一般。夫妻二人在聽到動靜後相繼向少年這邊看了一眼,奕天看到母親在不經意間悄悄衝他搖了搖頭。所謂母子連心,少年幾乎沒做什麼思考就明白了母親搖頭的原因,他慢慢走上前去,走近男人的床邊定下了身子,一開口間他聽到了自己的話語中盡是哭腔,他喚:“爸……”剛喚到一半,他卻又哭著改了口:“師父。”男人在靜靜看他,用那蒼白至極的麵色,用那一如既往平靜的神情,蘇蕭煥就這樣在沉默中看了他好一會,這才深吸了口氣有氣無力慢慢說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許哭。”少年聞言,伸出手去狠狠擦了擦淚水,豈料沒出息的淚水卻是越擦越多了。半響,卻聽男人看著他又說:“你媽媽和你說什麼了?”奕天愣了愣,他不知道在自己進來前母親和父親說了什麼,但根據適才母親搖頭來看,他抹著眼淚慢慢斟酌著開口:“媽媽說……說您這次很危險,說再這樣下去您可是真的會,會……”這句話說到這,少年是真的沒有忍住的大哭出聲,下麵的話他說不出口了。男人分明是愣了下的,他向床邊的妻子看了一眼,在他看到了眼中同樣泛起著淚色的雙眸後……蘇蕭煥忍不住的歎了口氣,他看著大哭中的孩子慢慢,慢慢開口:“人遲早都是有那一天的,不準哭了,你怎麼沒去上學?”“今天是周天。”孩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略有些委屈看著他道。病床上的男人略微了然的點了點頭,他想起什麼道:“看來我昏了有一天時間,此行回來還沒來得及給你母親接風洗塵,你出去聯係一下本家那邊,讓劉嬸晚上多做些你母親愛吃的東西。”奕天知道這是父親在刻意將他支出去,他下意識向母親看了一眼,後者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片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