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人潮後方,忽然躥起兩道幹瘦的人影,如箭一般疾躥到台上,單膝跪在他的身前。
他並不認得“不得”兄弟,但他清楚記得黃沙鎮上有這麼兩號輕功絕頂的人物。
他指著說不得:“你去南方,告訴花將軍,全軍原地待命,非得我令,不許離開。”
說不得立刻汗如雨下。
他認得花將軍,還欠花將軍一千八百多兩銀子,花將軍曾在賭場揚言以後看到他就砍。
暫且不提兩人私怨,光這條命令就足夠讓他被砍千刀。
隆冬子夜,讓千軍萬馬在鎮外幹站著候命,連牧王都不敢下如此荒誕的命令吧。
但是發令的人是休老板,說不得不敢說半個“不”字,即便冒著被砍千刀的下場,他也隻能硬著頭皮領命離開。
休老板又望著巴不得,緩聲道:“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巴不得頻頻點頭。
即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北方鎮口。
不得兄弟離開以後,休老板炯厲的雙眼掃視鎮民,目中帶光,語氣不容反抗,緩慢說道:“想必各位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印象中,休老板還是如此強硬地要求他們做一件事情。
唯一一次,他們怎敢拒絕!
徐牧兩國的軍隊原地駐守,他們怎能離開。
休老板沒走,他們誰都不能先走。
這是對帝王最起碼的尊重。
也向他們傳達一個信號。
今年,不更王!
他休老板,將繼續稱王!
諸人滿腦子裏現在就隻有一個念頭:黃沙鎮,隻怕要變天了!
休老板連任王位,其野心可見。
牧國會答應嗎?
徐國會答應嗎?
而休老板的視線,隻鎖定在一個人的身上。
他望著休離,神情冷漠。
接觸到他爹的眼神,休離就仿佛已經死了。
休離的身體變得冰涼,手掌比冰塊還冰,後心涼如浸泡寒水,牙齒格格打架,一股刺痛骨髓的寒意,自足底升至天靈蓋。
他整個人,婉如已經死透。
是的,他即便再傻,也該猜到他爹的意思。
他一死,休家再無後人。
他一死,他爹才能名正言順的繼續稱王。
他必須死,他爹必須讓他死。
甚至,這場看似是他和大哥之間的王權之爭,也是他爹親手主導的。
隻要他爹還活著,隻要他爹回到黃沙鎮,不管最後誰奪得王位,終究不如他爹的一張臉、一句話,甚至一個表情。
現在他爹回來了。
大哥死了,他也快了。
……
休老板的眼神依舊凝視著休離。
他發現休離在顫抖,於是笑了。
他的笑容裏沒有絲毫感情,他不需要有任何感情。
他的一生沒有孩子。
他留下休七爺的命,也僅僅是需要兩個後代。
現在休七爺死了,休王死了,休離本該立刻死去,但他沒有這麼做。
這段時間他雖身在南方,但黃沙鎮每天發生了怎樣的大事,或者稀奇古怪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自從念陽雪表現出了野心時,他就決定啟程趕回來。
那是他第一次離開黃沙鎮去南方。
聽說休家曆代祖先在南方生活的都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