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的確是在拖延時間。”阿宇幹脆承認。
雲從龍和喬喬或許並不知道殷正天能夠聽到他們的交談,可是阿宇卻是知道領域的規則,隻要老人的領域一鋪開,領域範圍內就沒有任何秘密,任何風吹草動,就連蚊子扇翅膀的聲音都休想瞞過他的耳朵。
阿宇好奇的是,殷正天為什麼沒有在他到來之前就找雲從龍的麻煩?
他甚至猜測殷正天的目標是他,雲從龍隻是誘餌。
是的,他不得不這麼想,因為他已經猜測出殷正天是唐遠的棋子,一旦和唐遠這個人扯上關係,萬事都皆有可能,事關自己的任何人都不可不提防著。
“大可不必,我此次離開聖城的正事已經辦完了,雲烈已死,火雲駒已不知去向,那個孩子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甚至巴不得他能像你一樣出色,這樣以後或許還能再見麵,給我找找樂子。”殷正天道。
“看來你的確很無聊!”阿宇冷然道。
“是啊……”殷正天歎道,“像我們這樣的老怪物就那麼些,生活在聖城那種地方,實在無趣得很,時間久了,總有些懷念新鮮麵孔。”
阿宇怔了怔,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樣看來,他們的確很孤獨。
人類在年少時能交到純粹的朋友,在年老時,則更在乎一種誌趣相投的陪伴,比如一個地方隻有兩個熱愛圍棋的老頭兒,那麼就算他們再看對方不順眼,為了愛好,都不得不聚在一起了。
而人一旦上了年紀,往往會將許多世事看淡。
阿宇雖還沒到老年,卻已比當初變得成熟了許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甚至帶著一些功利心。
是的,凡人總無法避免這些東西。
就拿“門當戶對”這個說法來講,以前他認為這是扯淡的,不管交朋友也好,成親也罷,門當戶對都是極其腐朽的說法,但他現在也認為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比如成親,門不當戶不對,兩個人從小興趣愛好不同,所過的生活也不同,怎能夠長久生活下去,光靠一份感情和新鮮勁兒,很容易就過了保質期,到時再出現一些外力因素,兩人終難走到最後。
所以那些因為家世無法在一起,選擇私奔的男女,要麼逃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孤獨終老算了,要麼最後的結局大多都不好,當然了,戲文裏的結局或許很美滿,但那隻是戲文。
現在的阿宇同樣也受到這樣因素的感染,他很難再像當年那般不問什麼去做一件事情,每做一件事情,每結實一個人,都失去了那種純粹,因為他知道別人也長大了,也都帶著這樣的眼光在審視他,他為了“自保”,必須得這樣去做。
成長不就是讓一個人慢慢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的過程麼?
“所以你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達到你們的高度,能夠和你們作陪?”阿宇問道。
“算是吧,我們這些老家夥隻是跳出了凡世的規則,但不能改變規則……”殷正天頓了頓,忽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阿宇,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你覺得機緣真的存在嗎?”
這個問題並不奇怪,可是從殷正天的嘴裏問出來就非常怪異了。
剛才他自己都說了,機緣其實並不存在,似他這樣的高人都做出如此判斷了,卻想從阿宇嘴裏得到答案,看他的神情,絕對像是在虛心求問,所以無論是他的神情和這句話本身,都顯得非常奇怪。
阿宇認真想了想,用極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應該存在的吧。”
殷正天悵然長歎:“要是不存在該有多好。”
阿宇實在很難理解這樣的人的想法,和對方說話就像說天書一樣,有種和精神病人對話的感覺。
對方到底在想什麼,究竟理解些什麼,又到底想聊些什麼,這些都不得而知。
不過阿宇很清楚自己來此的目的,他要拖延時間,讓雲從龍和喬喬有足夠的時間離開,而他,將要完成商量好的事情,將那個叫做麗莎的女孩救出來。
殷正天不走,阿宇的難度會增加許多,殷正天的存在就像阿宇的一塊巨大絆腳石,想要完成,就不能無視這塊絆腳石,琳娜似乎有所防備,所以出現在這裏,更加可能殷正天會幫助對方。
殷正天還沉浸在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問題之中。
阿宇看向琳娜,發現琳娜也正望著自己,接觸到自己的目光,琳娜趕緊避開眼神,略微慘白的臉色表述著她對剛才所聽到的事情的震撼。
聖城……破聖……天尊……
殷正天的身份也讓她嚇了一大跳。
她居然是在和破聖天尊討價還價,她居然將一件破聖天尊看上的事物,當作籌碼一樣送了出去,她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她甚至將自己當作了靈族的罪人。
靈族人比人類更加言而有信,如果是人類,在得知真相後,第一個念頭必然是想著如何反悔,可琳娜不同,琳娜不會反悔,隻希望她哥堅持才好,即便殺了她,也不要成為整個靈族的罪人。
“麗莎在哪裏?”阿宇忽然問琳娜。
“啊!”琳娜驚得一顫,她現在已經把阿宇當成了大人物,比黃沙鎮首領更加高的身份,因為殷正天對阿宇的態度居然如此的好,說明阿宇的身份實力更加不一般了。
麵對阿宇略帶威脅的問話,琳娜緊張急了,手心已被冷汗沁濕,不知該從何作答。
這時殷正天長歎口氣:“哎,以你的身份和實力,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呢。”
阿宇冷笑道:“那麼以閣下超凡世外的身份,不也照樣插手凡世的事情?”
殷正天答不上來,更不是非答不可,他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來了。”
阿宇道:“我知道。”
殷正天道:“那麼看來你對破聖也不是一無所知,至少比雲家的小子要機警得多。”
阿宇不否認。
殷正天又道:“你來了我很高興,至少能夠替我做些事情。”
阿宇想也不想,說道:“我不會幫你做任何事情。”
殷正天道:“你都還沒聽,怎麼能拒絕?”
阿宇道:“閣下恐怕已經忘了做凡人的七情六欲了吧,現在我才知道,你真的很孤單。”
殷正天怔了下,忽笑歎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你還是先聽聽我的建議吧,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
阿宇正想說話,卻看到琳娜的身子忽然蜷縮在一起,仿佛空氣中充斥著劇烈的寒流,令她止不住凍得發抖,蜷縮起來的姿勢並不能讓她舒服些,隻是人類的本能促使她做出自我保護和自我禦寒的下意識動作。
這是來自殷正天的威壓。
阿宇並不能感受到這股威壓,卻還是沒有開口說話,既然對方已表現出了強硬,那麼他便最好不要再強硬下去,並非他不勇敢,而是不魯莽。
殷正天慢慢說道:“其實我和她做交易的興趣並不大,隻是想逗她玩罷了,我之所以還在這裏,是因為你,你來了我很高興,因為你來了,我們就能達成協議,然後各取所需。”
阿宇沉吟片刻:“說說看。”
現在他倒是想聽聽了,對方明明有著碾壓他的實力,卻拋出這樣一個交易,隻要不是讓他替殷正天殺了雲從龍,其他的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