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天的確很好奇，於是問了：“難道你不該懷疑我是幫蒙小安的嗎？”
阿宇道：“小謀不如遠謀。”
殷正天興致道：“哦？什麼意思？”
阿宇道：“唐遠既然設下這個局，就絕非蒙小安所能夠解開的，你的出現看似是蒙小安請動了你，但以蒙小安終究也是在唐遠計劃中的一部分，所以我猜測，不是蒙小安請來了你，而是你利用蒙小安的邀請來完成這件本該完成的事情。”
殷正天笑了笑：“說下去。”
阿宇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唐遠到底想做什麼，連蒙小安都猜錯了他的用意，我自然是猜不到的，好在我腦子比較笨，不喜歡玩弄這些謀略，所以壓根就不去想他所要做的結果，而是順從他的一步步的計劃，將自己也當作一個棋子，最終總能看到結果。”
殷正天道：“那你看到了什麼？”
阿宇忽然冷冷一笑，抬頭凝視著殷正天的眼睛：“我看到了雲烈的死！”
殷正天道：“不錯，誰都看見是我殺了他。”
阿宇道：“唐遠為什麼要殺他！”
殷正天笑著搖頭：“我哪裏會知道？”
阿宇道：“自己人殺自己人，太過無義了些！”
殷正天笑道：“自己人？嗬嗬，你認為雲烈很接近破聖，實際上每個人離那道門檻都很遙遠，包括近幾年聲名大噪的淩霄子，你們都認為人族下一個破聖的人一定是他，我看非也，他也還差的遠呢。”
阿宇沒有接話。
“那道門檻實際上並不難跨越，難得是找到那道門檻，這就得看機緣了，化羽巔峰的強者似乎已猜到了這一點，可他們終究是錯了，所謂機緣，並非自己去尋找機緣，努力創造機緣，而機緣本身，便是運道。”殷正天道。
“運道？”阿宇疑惑。
殷正天笑道：“不錯，人各有命，你信不信？”
阿宇怎能不信。
命運或許不叫命運，這個詞語是人類所發明的，那麼命運的真諦是什麼？
宇宙之下，無窮生靈，每個星球或生命的運轉都自成一種規則，人類何其渺小，就連星辰都在宇宙麵前變得很渺小，連宇宙、連星辰、連整個世界、所有山海都被這樣的規則所操控著，而人類卻想著要逆天而行，何其笑話。
打破命運，自然也是個笑話。
那麼尋找機緣，是否也是命運中的一部分？
每個生靈的遭遇完全不同，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修士將這稱之為“個人造化”，又稱作“個人機緣”，當然，這是一種很玄乎的說法。
遇到無法解釋的事情，隻能用這種玄乎的說法來解釋。
如此說來，命運本就是無法解釋的事情。
機緣，自然就不存在。
所以，人各有命，這是真的。
無論每個人做任何一件事情，看似違背常理，但其實所有事情都是原因的，都是命運，終究無法逃過命運的擺弄，而有些自負的可笑人士居然以為自己是在逆天而行，多麼天真。
就想命運賦予了這個人天真的性格，讓他去天真，他就去天真，實際上他還是受到了命運的操控罷了。
當然了，命運是絕不會來與人類爭執這些的，它甚至非常寬容，從不動怒，甚至不會將弱小的生靈放在眼裏，因為它足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懲罰、爭辯，這根本不需要。
所以人類遇到倒黴事情的時候，總抱怨是命運故意作弄他。
別傻了，命運才不會那麼幹，那純粹是自己在往臉上貼金。
有時命運甚至都不一定能夠聽懂生靈的語言，宛如人類不懂螻蟻的語言一般，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無法和命運溝通，既然命運不屑在乎一個渺小生靈，那麼又何來機緣之說？
難道命運還能突然眷顧你這隻小螻蟻不成？
這樣的機率……嗬嗬。
所以殷正天所說的話，意義繁重，誰都懂的道理，在他感悟出來，卻一定有著獨到的見解，這就是他不相信淩霄子能夠破聖的原因。
世間有多少像淩霄子這樣的化羽巔峰，可真正破聖的又有幾個？
就連大陸修煉最鼎盛時代，化羽突破破聖的機率也才不過萬中有一。
當然，阿宇明白殷正天說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一夥人？
這個說法是阿宇想太多了。
既然化羽和破聖雖然隻相差一個境界，但卻有著天壤之別，堪稱兩個世界的人，他們也本就屬於兩個不同的城市，甚至超越了種族的關
破聖，化羽，聖城，凡世。
說他們是一夥人的阿宇，再無法自圓其說。
雖然阿宇不能完全理解那種高高在上不當自己是人類看待的強者，但他所遇到的破聖強者，還大多都是這樣的人。牧王如此，諸葛先輩如此，眼前的老人也是如此。
牧王連自己的女兒都能夠犧牲；諸葛先輩願意和他們說那般多，隻是放不下後代；眼前殷正天又是為了什麼？
“你對唐遠的計劃一點都不感興趣？”阿宇問道。
殷正天搖頭，荒誕一笑。
這個問題很可笑不是麼？
他都已經和阿宇說了這麼多了，阿宇始終無法開竅。
他堂堂一個準神，會對世俗權利感興趣？別傻了。
在阿宇看來這個問題或許很重要，可是在殷正天看來，這實在是個很可笑、提不起興趣的問題，他甚至都懶得回答。
他感興趣的，是阿宇這個人。
“你很不錯。”殷正天不吝誇獎。
“你大可以殺了我。”阿宇道。
“我為什麼要殺你？”殷正天道。
阿宇啞然，反問道：“為什麼不殺了我？”
殷正天怔了怔，忽然大笑起來，說道：“問得好，這個問題我願意回答你。”
笑聲漸漸散去，殷正天忽用一種很蒼涼的語氣說道：“因為孤獨。”這句話也很蒼涼，絕不是一個年輕人能夠偽裝出來的語氣，隻有真正經曆，並且感覺到滄桑的人，才有可能說得出來。
阿宇不解。
殷正天自嘲一笑：“誰都想破聖，可誰又能相信，真正的破聖天尊都想做一個普通人呢？”
阿宇嘲弄一笑。
還有比這可笑的事情嗎？
當然，也有可能是阿宇無法理解。
到達殷正天那樣的層級，就算放個屁都是香的，就算說求神拜佛就能增長修為，世上絕對有大把人願意去嚐試這個方法。
總之，強者說的話就是真理，再荒誕無稽，都有人去相信，因為人家強，也因為人人都有僥幸心理，猜測也許對方變強的方法證實這個無稽之談，自己萬一成功了呢？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無敵是多麼寂寞’嗎？”阿宇嘲弄道。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事實就是如此，或許人就是這樣，真正珍惜的反而是沒有得到的東西吧。”殷正天玩起了哲學。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阿宇道。
“你不是想拖延時間，好讓你那位朋友跑的遠一些嗎？我成全你，正好作為交換條件，你需要將我這席話認真聽進心裏，希望日後你也能變成像我這樣的人，到時你就會明白，當一個普通人其實沒什麼不好的。”殷正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