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一直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如青海之於我神秘的向往,布達拉宮之於我靈魂的朝拜。她的一些根狀的東西,仿佛老家一壇陳年的老酒,散發出曆史的醇香。廣袤的蒼宇下,流動的白雲,遼闊的草原,肆無忌憚地橫掃過我逐漸城市化沙漠化的心靈時,人的社會意義似乎忘卻了,隻有神聖、*和純潔,抑或莽原裏一隻飛翔孤獨的雄鷹。
走近陽關。唐代的詩人王維,應是它最初的知音。幾千年前,他就寫下了子規啼血的詩句: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陽關,一個民族心頭蒼涼的動詞,震撼著多少天涯遊子的心弦。她是漂泊者的驛站,杜工部的長短亭,柳永的的楊柳岸,斟滿的是一杯離合悲歡的別離之酒。“時光的碎羽中/關於她的傳說/已斫成了記憶中的花瓣/在後來者的路上/淒美絕豔/……”
夜晚的燈下,我深深地沉浸在餘秋雨的《文化苦旅》裏,尋覓並解瀆陽關的每一訊息。陽關是什麼模樣呢?陽關的關,還是陽關的陽光?是否像白雲裏的白帝城、高處不勝寒的黃鶴樓,還是那夜半鍾聲的寒山寺,矗立在人們的視野裏?《陽關雪》裏,一行寒冷的雪片飄下來,“陽關,隻剩下一截即將匿跡的土墩了。”我的心一陣抖顫。
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艾略特的荒原,有關出塞人的千金家書,狂沙掩埋的墳塋,虛無縹緲的海市城蜃樓,寒風裏獵獵生威的旗幟,異域蒼涼的篳篥,還有那遠嫁塞外的漢家女,被貶遠疆的宦官逐臣……紛至遝來。
欲哭無淚。這是陽關,是我日夜煎熬的地方嗎?
陽關,我盤根錯節、血臍相連的故鄉!如母親之於嬰兒,甘霖之於枯木,美味之於饑謹。對於我,洪澤湖畔的那個村莊與遙遠的大西北,一個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另一個是我死後的居所。“其實,所有的故鄉不都是異鄉嗎?所謂故鄉不過是我們祖先漂泊旅程中落腳的最後一站。”
遙望陽關,一個歲月裏逐漸矮小逐漸風化的地址,一個詩歌裏停留的站牌,迷惘又充滿著詩意的未來。縱然她在失去的風景裏不留一絲線索,但在世人的心田,屬於她的是碑,是一行行不朽的文字。月有盈虧,潮有漲落,一切皆是曆史的必然。
遙望陽關,不隻是對她的審視和閱讀,更是對自己生命的觀照,並試圖揭開掩埋在風沙裏人類精神的固體結晶。在這紙醉金迷、精神匱乏的時代,她的存在或是否是我們執著的最後家園?陽關,古老與悠久的符音,穿越你,是否就穿過你內心的陽光?“陽關路上/在揚起的風沙中/有多少人失魂落魄/有多少人孩子般/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