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錘,是我久已預約的命題。人生的彎彎場裏,總有幾塊橫截麵需要其敲打,記憶或者懷念,這樣才會使我們的頭顱時刻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錘是有重量的,無論木質還是鐵質的。先說金屬製的錘,又名錐,古代十八般兵刃之一,從曆史的眼光審閱,作為中國古代重型打擊冷兵器的代表,錘是一種帶有球狀打擊部,砸擊力甚大的複雜型棍棒。由於其頂端打擊部類似人的拳頭緊握後的狀態,而引申自握拳“錘”打之意。又因錘的頭部酷似瓜形或蒺藜球,早期也將“錘”稱為“瓜”、“骨朵”。依錘頭形態不同,又將瓜分為立瓜與臥瓜兩類。其中,臥瓜的樣式更像我們今天使用的榔頭、斧頭一類,故古也有“槌”之字意。古語中“錘鐺之將不可力敵”即是指此。
作為兵器的錘,種類繁多,究其名字與作用,令人眼花繚亂。錘大體有長柄錘、短柄錘、鏈子錘等;也有分為硬錘、軟錘的。長柄錘多單用,端柄錘多雙使。少時讀過不少通俗小說如《嶽家將》《薛剛反唐》《隋唐演義》等,書中寫到了許多錘,如林銅錘、立瓜錘、兩頭錘等。翻閱曆史的冊頁,我們還可以讀到不少使錘的將士。就是這樣一柄鐵錘的出現,往往一戰即成為千古傳頌的沙場名將,疆場英雄!譬如大家熟知的裴元慶,他使的是滅地錘,此錘單重一百五十斤,外漆銀粉,是瓦崗山頭號猛將;十二歲隨父從軍,三打瓦崗寨,錘震眾英雄。歸降瓦崗後為前部先鋒,四平山一戰,打得隋朝天寶將軍宇文成都抱鞍吐血,與李元霸對錘,被其稱為:“天下無人能敵我半錘,你能連接我三錘,是條好漢!”,在隋末唐初被稱為“天下第三條好漢”。英雄與錘,好比英雄與美人,互為輝映,光照千秋。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少年夭折,成為這些少年英雄共同的際遇。天不佑少年英雄,惜哉!
如果說金屬錘的使命是沙場,那麼木質的錘或者石質的錘就是屬於民間生活的了。把石頭或者木墩鑿一個孔,安塞一柄長棍,這就是最簡易的錘了。不同物質做的錘有不同的用處,鐵錘笨重,木錘輕盈,石錘簡易。農民們在播種前,特別是種芝麻、疏菜等農作物時必須將土砸細,這時候就必須用木錘。
我垂青於木錘,因為金屬的錘過於剛烈,濃縮著昔日的刀光劍影、金戈鐵馬;而木質的錘充滿著人間的煙火,鄉間的溫情。沿著木質,你會找到溫暖,找到溫暖的歲月。曾經鄉間活躍著貨郎鼓,挑著擔子,裝著針頭線腦,生活用品之類,走街串巷,吆喝叫賣。我記得那時的商販手裏總拿著銅鑼、木錘,一邊遛達,一邊敲響銅鑼,一聲長長的吆喝:賣針頭線腦網頭布頭包頭喲——。立馬,從鍋門灶台、場上還有茅房裏鑽出男女老少,帶著廢品、破爛奔湧而來,嘰嘰喳喳地兌換,揀這買那,其樂融融。鑼鼓聲裏,木錘之下,一個微型的鄉村集市瞬間誕生了,彌補著日子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