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犁之情(1 / 2)

陷落。坍塌。我越來越深陷於農具的落寞中了。隔著各種紙醉金迷的燈火、頹廢迷茫的臉龐,紅色的頭發、紫色的唇,還有泛濫的吻,懷念其鄉間牆上深掛著的犁鏵了。這木質與泥土的武器,裹挾著大地與生命的氣息,在寂寥的鄉野上遊走。今夜,犁,讓我沿著秦時的明月漢時的土地,沿著鋒利走回曆史的闌珊處。

鄉間,無垠的曠野。作為一種古老的農耕用具,以牛牽引用於翻土、直立行走的犁,這個人類社會發展史上最重要的農具,中國農耕文化的活化石,劃出一道曆史的光芒。追溯犁的前身,它的乳名叫做耒耜。耒耜,古代的一種翻土農具,形如木叉,上有曲柄,下麵是犁頭,用以鬆土。據傳由炎帝首創。《易?係辭下》載:“神農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說文》中雲:“耒,手耕曲木也”。《禮記?月令》記載:“天子親載耒耜”。“耕者忘其犁”,“縱有健婦把鋤犁”。犁的曆史悠久,她經曆了四五千年的風雨曆程。據悉,我國春秋時代就開始用牛拉犁耕田。

在人類還不能真正挺起腰杆走路時,犁,隻能借助自然的造化,向山石要鋒利。石犁,是他們最早的農具,接著木犁,鐵犁。人類在匍匐行走的時刻,似乎就讀懂了大地的重量。在笨拙地膜拜之後,從直立行走的直轅犁,到今天我們常見的鞠躬盡瘁的曲轅犁。

讀犁,利下麵是個牛字,注定牛是大地的服役者,成為大自然裏最重要的開拓者;是牛一生的追隨者。犁由牛軛、犁杠、韁繩等構成,鏵,是犁的末端部分,是進入泥土的鐵,是解剖田地的手術刀,人類伸長的手臂,一雙在泥土裏刨食的筷子。

當我們在記憶的深淵裏解讀犁時,我們不能不崇敬我們的祖先。犁最智慧的地方,一是犁壁,即安在犁後麵立起的鐵片,光滑有斑紋。犁壁有單麵、雙麵之分,單麵可向一個方向翻土,特別適合不需開溝起壟的水田,而雙麵犁壁則可同時向左右兩麵翻土。這樣,耕犁的功能除了鬆土外,還兼有翻土、碎土的性能。另一是扶手,到丁字形的扶手,經年與農人並肩作戰,馳騁在大地的戰場上,把糞土、種子埋在土裏。粗糙的木器已深深烙上農人的手紋,光滑,閃亮,汗水浸過,歲月泡過,帶著農人的體溫,融入原野的命脈。

犁,不由地讓我們想起兩個詞語:“犁旦”“犁明”。天將亮未亮之時,又被稱為“犁明”,即“黎明”。犁田的農人,日出之前就已開始勞作,故“拂曉”也被稱為“犁旦”。《史記?南越尉佗列傳》:“犁旦,城中皆降伏波。”人類的日子不正是犁翻開的麼?

犁是讓人尊重與敬畏的。不要小覷這木與鐵的組合,如果把農具排行的話,犁應為農具之首。對著土地佝僂身軀,不是軟弱,不是屈服。那是對土地的虔誠,膜拜對農人的堅貞。它耐苦、執著和堅毅,像動物界中的老虎,一旦拉到曠野,就是它馳騁的天下。荒蕪的田野上,犁,一支如椽的大筆,在農業的稿紙上寫下春華、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