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夏季,我在青年點兒已經度過了六個春秋,出於對文學的愛好,潛下心來寫了一部中篇小說《不平靜的春天》。

小說的內容是描寫建點之初,在大隊馮國珠書記麾下的一批知青,戰天鬥地,改造鹽堿灘,當年開荒,當年受益的生活和事跡。並以右衛公社的一個壞分子黃國學混到歡喜嶺青年連隊,拉攏腐蝕知識青年的生活原型為副線,反映了現實生活中存在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對知青爭奪與反爭奪的鬥爭。

我僅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完成了小說的初稿,並分兩個途徑進行了投送。一是將書稿托南井子知青魯東勇送到了春風文藝出版社;二是為了避免脫離基層組織之嫌,把複寫的稿件,交到了東郭葦場宣傳股。

沒想到,那份複寫的稿件送到東郭葦場宣傳股後,正趕上盤山縣的一次文藝彙演,我很快接到了參加縣文化局文藝創作學習班的通知。

我是在食堂打飯時得到的消息,當時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自己回到宿舍,從床頭的木箱裏掏出一件洗白了的仿軍服,就匆匆上了路。

我坐馬車,搭拖車,倒火車,幾經輾轉來到了盤山縣城。

雖然一身的疲憊,又冒了一身汗,可是看見了盤山縣城的樓房和柏油馬路,我還是感到格外的輕鬆和親切,因為它讓多年身處荒蠻之地的我,見到了沈陽家鄉的影子。

我一邊貪婪地看著路邊的影院、商店、工廠和機關,一邊打聽著通知的地點。在不大的縣城裏,我很快找到了報到處。

盤山縣文化局把我們來自不同公社、機關單位、社會團體,一行二十多人的業餘文藝創作者,安排到了盤山縣第二招待所。

早晨還睡在青年點陰冷潮濕的房舍裏,晚上居然躺在了潔淨舒適的招待所,讓我有了從沒有過的愉悅的心情。

晚餐時更是讓我興奮不已。那是我一輩子忘不了的記憶。充滿香味的餐廳裏,兩張桌麵旁,坐滿了文人。

自己進餐廳之後剛剛落座,服務員端上來一盤溜豆腐,油汪汪的饞人。要知道想吃這道菜,在青年點是絕對的奢望。尤其在冬季,知青一日三餐,頓頓吃的是大餅子、鹹白菜湯,平日裏見不著一丁點兒的油星,哪裏能看得到油汪汪的豆腐嗬!

稍許,服務員又端來了第二盤菜青椒炒肉,緊接著洋蔥炒雞蛋、韭菜炒幹豆腐,一連竟上了十個菜,尤其是最後一盤子的紅燒肉,讓我的眼睛濕潤了。

在那個年代,眼前這桌菜使我感覺好像是在夢中。真不敢相信,人間竟有這般美味佳肴,還有這樣神仙般的口福享受。

說實在的,我真想一口吃了滿桌子的菜。不要說我,那會兒任何一個知青都有包海的肚皮,長年累月的體力勞動,知青的飯量個個大得驚人。

我曾經創過一頓吃過十六個大餅子的連隊紀錄,後來被我的同床好友吳炳發以一頓十八個大餅子刷新了紀錄。

餐桌上,也許別人過的都不是青年點的苦日子,各個的吃相有點裝模作樣。我隻得耐著性子,守著規矩,直到人們都下了桌,才露出了知青的“本相”。自己把第二碗飯,直接扣在了紅燒肉的盤子裏,吃的是毛幹爪淨,連油都沒剩。

那年月,家裏窮得直到我中學畢業就沒看過七碟八碗的菜,從校門到青年點的苦日子,更讓我沒看見今天這般豐盛的席麵,頭一次接觸的外界,真的讓我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