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已近黃昏。不知走過了幾個車站,也不知路過了多少村莊。我終於撐不住身子,邁不動步了,一屁股癱坐在鐵軌旁的路基上。
仰望著頭上掠過的一朵朵無情的白雲,忍受著荒野襲來的陣陣冷風,不免使我聯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一件件的不平事兒……
不久前,上麵到青年點招收工農兵大學生,我和連隊的同學一樣報考,一起參加了在歡喜嶺小學的麵試和筆試,而且有幸獲得了東郭葦場第二名的分數。葦場招待所所長在場部親眼看到了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最後卻沒了下文。我急切地找到了葦場的張朝臣書記問個究竟。
張書記回答得非常直率:主要是家庭成分的問題,上工農兵大學不同於招工,需要政審。
我愕然,問道:“黨的政策不是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嗎?”
張書記不耐煩了:“那你的政治表現在哪裏?”
我理直氣壯地回道:“我被評過大隊先進知識青年啊!”
張書記笑了說:“那是你應該做的。”
我啞然,招生對我成了無言的結局。
我想起了賴以生存的連隊,又是我生活的一堵牆。為了扭轉當時青年連隊普遍出現的混亂局麵,自己曾以書麵的形式向上麵提出了對知青連隊管理的七條批評意見,九條建設性意見。分廠領導知道了這件事,覺得很有新意,就上報了,最後到了盤山縣。
由於我的“意見”在當時知青管理的大環境中切中時弊,受到了縣裏的重視。這樣的事態發展是我和連隊領導始料未及的。
連隊領導沒有從大局出發,從正麵去理解、去認識,反而認為我是太歲頭上動土,觸動了管理者的尊嚴。王貴福指導員大怒不止,在連隊到大隊幾次忿言:“招工誰走,唐明達不能走,唐明達必須把青年點改造好。”
領導說話是算數的。果真,長年不上工,在家泡病號,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的青年都回城了,我卻在多次招工中一動不能動。
細細想來,我唐明達真是前無出路,後無退路,沒有了活路。今天又因家庭問題被女人棄之荒野,日後何以成家立業啊!
淒淒然,我閉上了雙眼,無助的淚水濕滿了衣襟,脫口喊出:“爸爸、媽媽,兒無能,兒無用,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啊!”
“咕咕……咕咕……”耳邊突然傳來水鳥的叫聲,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路基下麵是一片大水塘,在晚霞的映襯下,泛動著金紅色的波紋,美極了!
驀然覺得這才是我的去處,我的歸宿啊!大概人在自殺前,腦子都會產生奇異的幻覺:自己在水塘裏洗禮,披著金色的彩帶,飛上了天空,超脫了塵世,進入了天堂……
我徑直地朝著水塘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