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南井子青年營的一個知青,把來探望自己的爸爸送到石山車站後,在返回的途中,誤入了我們青年二連的地界。傍晚的冷風,讓他索性在宿舍外晾衣繩上,摘下了一件破舊的棉襖結果被人抓住,挨了一頓胖揍。走了幾十裏路,又饑又累又冷的他,很快癱倒在地。

那時青年們生活苦悶,精神上百無聊賴,遇到“小偷”這檔子事兒,自然產生了興趣,人越聚越多。這個青年感到情況不妙,跪地求饒、百般辯解,都無濟於事,反而招來更多人的解悶取樂。幾十號人圍上來,這個伸腿踢一腳,那個出手打一拳,最後還施加了上杠子、坐飛機等刑罰。

這個青年哀嚎慘叫的聲音,響徹葦塘夜空,月亮早已嚇得躲在了雲後。

他摘的那件破棉襖正是我的,憑我多次說情都沒人理睬,老青年陳國英勸阻了三次都被擋了回來。直至後半夜,打人取樂的青年兒們累了、乏了,才算住了手。

第二天清晨,這個青年兒忍著渾身的劇痛,一步步地爬到了屋外的走廊,看見了光亮。他還以為爬出了地獄之門,可惜被人發現了,又挨了一頓拳腳。

這個青年兒終於慢慢地、心有不甘地、低下了腦袋。剛上車的爸爸絕想不到,車站和孩子匆匆分手的那一刻,同兒子竟是訣別……

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裏。第二天青年二連打死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歡喜嶺。

我在歡喜嶺村認的一個姐夫,騎車滿頭大汗地跑到我的宿舍,推門就問我:“明達!打人有你沒有?”

我坦然告訴他:“沒有。”

聽了我的話後,姐夫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箱子上,鬆了口氣,連說:“那就好,那就好!”說完又站起身,讓我跟他回家吃魚醬去,說是昨天打的小魚兒。

我推脫說不去了。姐夫急了眼:“你姐讓你去的!還有不少人打聽你呢!”

我推脫不過,隻得跟著姐夫去了歡喜嶺村。

姐姐聽說打人沒我,樂得到隊裏打了兩塊大豆腐。不會兒工夫姐姐家來了不少婦女,一進院就問:“顯福去青年點回來沒?”

姐姐樂嗬嗬地告訴她們:“顯福回來啦,也問明白啦,打人的沒有明達。”

這些人聽說打人沒有我,樂得七嘴八舌吵吵起來。這個高興地說:“太好啦。”那個顯擺地搶著話:“我一猜就沒有他,哈哈。”還有的人好像剛剛鬆了一口氣地說:“這麼多人的人命案子,沒攤上,就好、就好。”

我在屋裏聽著她們的話,渾身湧動著一股股暖流。我從內心感謝她們對自己的關心,也知道其中的緣由。

去年秋末,我們二連二十幾個青年兒在南狼坨修補水渠,炊事員中午送來的飯菜,實在是難以下咽。一桶晉雜五高粱米飯,一桶蘿卜條湯。幾個青年打了飯之後,盡力吃著、咽著,可是滿口的晉雜五殼子,在嘴裏打著摽,不往嗓子眼裏去。就在這時,有人看見走來了十多個農婦喊道:“花姑娘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