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傅赴上海治病,離開鍋爐房的第二天,在一片議論聲中,我走馬上任,做了一號鍋爐房的當家人。我不在乎由於不平或不服引發的非議,但對來自不從或不忿的敵意攻擊,卻不能等閑視之。
前者我會以自己的工作態度和能力,進行正麵接觸,用實際行動來解釋。後者則是我繞不過去的坎兒,躲不過的石頭,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果不出我所料,第一天就殺出了一個黑煞神,直接同我做了正麵交鋒。
這是個重量級的人物,全供暖所出了名的潑婦。她和我同歲,一米七的個頭,長得又粗又壯,臉黑黑的,布滿了橫絲肉,加上她有個在社會上有著名號的男人,在鍋爐房橫行無忌。
鍋爐房裏,幾乎沒有她沒打過的女人,沒有她沒罵過的男人。許多人忍氣吞聲,隻能溜著她邊走。如果惹惱了黑煞神,晚上你家的窗戶肯定被砸,白天你的老婆孩兒一定被打。
那時法製不健全,更沒有“110”。有許多人到派出所告了也是白告,一是沒人敢作證,二是男人有關係。不告還好,打你一次,告了就整你幾回。平時,帶班的楊師傅也是處處躲她,事事讓她。
我知道她絕不會放過我這上任的“新官”,以逞她的威風。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得麵對她,必須接她的招,那才是武大郎服毒,吃也死,不吃也死,我隻得等著死鬥。
下午挖暖氣溝,我給每人分完了地段後,輪到了黑煞神。我指著分給她的地段,喊著她的名字。
她晃著麵板一樣的身板,走到我跟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挑釁的口吻問道:“你是誰呀!?這他媽是你給我分的活?”
在她的想法裏,憑著她的名號,我一定會溜著她,或者給她點麵子。
她萬沒想到,我壓根就不理她這個茬兒。我壓著性子,點了點頭。
“你他媽膽肥呀,老楊也他媽沒明著給我分活呀!你他媽算老幾呀!”說著她把兩個袖子,全擼了起來,這是要揍我。
我沒有示弱,也不能示弱,正顏厲色地問她:“你跟誰媽媽的?嘴放幹淨點!”
“我他媽就罵你了,怎的?”說著她又往前湊了一步。
“那你就再罵一句,”我笑嗬嗬地激她一句。
她竟然沒從我的笑眼裏,看到一點殺氣,還不知死活地指著我的鼻子,又罵道:“你他……”
還沒等她“媽”字出口,我抬手就是一耳光,重重地打在她的右臉上。她往左一躲,我手一回摟,她的左臉又挨了一耳光。惱羞成怒的她,順手撿起一把鐵鍬,惡狠狠地朝我劈來。
我用左手搪住了鍬,照她的下巴就是一腳,隨即撿起了她丟掉的鍬,也衝她劈去。
仰麵朝天的黑煞神,萬萬沒想到,我比她還惡,一下骨碌起來,拔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叫著:“你等著,我叫黑三掰折你的腿!”。
這時我從工具箱裏抽出一把足有二尺長的銼刀,就要追上去。大夥一下把我抱住了。
有人急道:“這要出人命的!”
也有人笑道:“行了,行了,夠火候啦。”
但是我不這麼想,她的男人一定會來鍋爐房的,那樣我會很被動,不如一就手在他家做個了結。
此時,我也想起了楊師傅,給他老人家惹了這麼大的禍。但是這個禍不惹,搬不開石頭,走不了道嗬!勝了,我就能幹下去。敗了,別人來接這個班,反正才一天,也耽誤不了鍋爐房多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