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我和九個班長坐下來,就一號鍋爐房的實際情況,認真製訂了獎金評定的方案,並決定由班長掌握自己班裏評定的情況,就職工不同的表現,評出一二三等獎,每個班組三個一等獎,四個二等獎,三個三等獎。而且具體規定了等級的錢額:一等獎十元,二等獎八元,三等獎五元。別看幾元之差,在那月工資三十八塊六的年代,也是能打掉腦袋的。
這可讓班長們犯了難,一是怕得罪人,二是沒有具體評定標準,三是怕班裏的職工不服。我笑了,告訴大家說:“讓群眾自己評自己比,班長不參與,最後評定結果也是由投票票數來定。
班長們聽後才鬆了一口氣。有幾個班長笑著說:“這不是挑動群眾鬥群眾嗎!”
我狡黠地告訴他們:“這是讓群眾自己教育自己,會有大戲好看。”
我相信最後的結果,會讓他們理解我的意圖的。
班組獎金評比的大幕拉開了,開場還可以,每個人都敷衍了事地談了自己一個月來的工作情況,會場氣氛比較溫和。可就在進入評定每人具體等級的時候,*味一下子就出來了。
有的職工幹脆摘下了麵具,直接翻了臉,劍指對方的短處,惡語相向。
好幾個班長跑來找我,大呼: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我告訴班長們,幾塊錢都能撕破臉的人,是豁不出來命的。就是讓他們吵吵,讓他們喊,讓他們相互撕破皮肉,露出骨頭,看看自己的本來模樣。
我來到了一班組,休息室裏的評比吵吵得正歡,一個帶著球帽的工人,站在工具箱上衝小平頭的工人喊:“你評一等,我為啥三等?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差啥呀?”說完還掐起了腰,看見我進屋,眼睛一瞥就像沒看見一樣。
我向他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下來說話嘛,有能耐不在登高,有理不在聲高,用事實說話,以理服人。”那個小平頭的工人接過我的話茬:“對對,咱倆擺事吧。”
“擺就擺。”帶著球帽的工人不情願地從工具箱下來,應付道:“還怕誰咋的。”
小平頭的工人認真地向他問道:“就這個月,二十五號的下午,你在哪兒呢?”
“在哪兒?我想不起來。”
“你在工農兵飯店喝酒!”小平頭的工人不依不饒地繼續說:“我清地溝、你喝著小燒。你是一身的酒氣,我是渾身的臭氣!”
那個帶球帽的工人一下沒了聲。
我趁勢向他質問道:“給你三等還冤嗎?你還是找酒評理去吧。”說完我抬腿走出了屋,後麵發出一片哄笑聲。
我連續走了幾個班組,告訴班組長:“誰都要用事實說話,相互不服的,就一件一件事地擺,一件一件事地評。耍橫的,玩邪的,讓他找我,我和他單挑!”
各班組的獎金評比,一二三等獎終於出爐了。每個人得到的等級是不同的,但受到的教育是一樣的。
一號鍋爐房的人開始認識到了,無論誰的工作表現,都在群眾的視線之中,前麵有人在盯,背後有人在說。
鍋爐房的散漫狀態很快不見了,就連工作時間,耍笑打鬧的人也沒有了。
我給班組長也加了擔子,班組開始實行了每周的互檢打分製度。然後在月評比中,根據各班組所得的分數,評出甲乙丙丁班組。不同等級的班組,會增加或減少一等獎比例的配額。
就此,班組和個人工作中都有了壓力、榮譽和刺激。鍋爐房陡然出現了以遵章守紀為榮,破壞集體名譽為恥的風氣。
我還帶領全體職工把整個鍋爐房,進行了徹底的整理和清洗。爾後以班為單位劃分了責任區,定期整理和清洗。一號鍋爐房,很快向人們展示了全新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