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神老老實實地上班了,不過因為我和她男人拜了把子,開口朝我叫上了大伯子。周師傅大小場合不避諱,管我叫上了幹兒子。隻要鍋爐房太太平平,大家心無隔閡,我還是心甘情願的。特別是我的背後不再有人指指點點,人們開始對我刮目相看。
一號鍋爐房是平靜了,但是又浮現了往日的舊疾。由於人員構成複雜,職工數量眾多,工作麵點多、線長,造成了鍋爐房的散漫。上班時間,隨處可見打撲克下象棋的。喂奶的女職工,下午三點就沒了蹤影。楊師傅整治多次,還是抓不著,管不住,沒有多大效果。
我認為,這種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楊師傅走時朝我要新鍋爐房的含義,大概就在於此吧。
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扭轉這種散漫的局麵。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找出問題的症結,我開始留意不同的角落、不同的人群,調查和掌握各種類型的人對鍋爐房現狀的想法和態度。
一天上午,才十點多鍾,我看見一個工人躺在箱子上睡覺。這是個三十多歲,入廠十多年的力工。一米九的個子,有著滿身的力氣,大家都管他叫大個子。
我把他叫起來問道:“這是睡覺的時候嗎?”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不耐煩地回道:“活幹完了,趴一會咋的?”
一天的活幹完了?我不太相信。
大個子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讓我來到了他分的地段,隻見他不僅拆下了舊管,安裝好了新管,而且把舊管擺放得整整齊齊,一點毛病挑不出來。
我笑著問他:“那鍋爐房就沒有別的活了嗎?可以幫助別人幹幹嗎。”說完話,覺得自己的批評有點牽強。
大個子回話也不客氣:“我傻呀,咋幹都是三十八塊六,獎金也是一樣的。”對方的話不中聽,但是在理;雖然讓我無奈,但卻給了我啟示:三十八塊六是工資政策的死數,但是每月的獎金,應該是個活數。既然叫獎金,那就是應該發給有功出力的。過去按人頭每人八塊的獎金發放法,實際是平均主義思想和惰性的管理造成的。
這讓我管理的思路豁然開朗,有了走下去的決心。自己決定在鍋爐房再來它一刀,我要把這八塊的獎金切開,通過獎金的調配,產生工作的內動力,走出傳統管理的死胡同。
很快到了月末,鍋爐房每人每月八塊的獎金,又發下來了。我召開了一號鍋爐全體職工大會。會上,我把通過調查尋訪掌握的鍋爐房無故曠工、遲到早退、工作時間打撲克、下象棋、場外喝酒的散漫現象,一一做了列舉。
我向會場憤慨發問:“這種散漫、混亂的狀態,在一個家庭、一個單位發展下去,是一個甚麼樣的後果?有沒有人願意一號鍋爐房這樣敗下去?在座的每個人都可以回答我。”
會場沒有一點聲息,剛才還有的交頭接耳的私語聲,這會兒也沒有了動靜。我接著說道:“現在沒有一個人回答我,我權且可以做這樣的結論:沒有人願意,或者說有人願意,但不敢站出來。為什麼呢,因為這種散漫現象是可恥的,他說不出口!在這裏我跟大家表個態,一號鍋爐房從今天起,必須解決消極怠工,散漫混亂的問題。具體措施就是,把一號鍋爐房的獎金切開,分為一二三等獎。獎金是給遵守規章製度,出力有功的人,絕不能再一鍋攪馬勺地平分了。”
“這麼整,鍋爐房的人不就分裂了嗎?”坐在前麵的一個女職工好像對獎金分等發放有看法,發問道。
我瞅著那位女職工說:“你以為現在一號鍋爐房是平靜的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對平均分配獎金的不滿嗎?許多人不願說是怕傷了和氣,隻得憋在了心裏,這可是內傷。內傷更厲害,不治會變為腫瘤,是要命的!那坑的可就是整個鍋爐房啊!”
我的話引起了許多人掌聲,那位女職工討了個沒趣,不作聲了。剛才的掌聲,鼓起了我的勇氣,我繼續說道:“今後我們的獎金分配原則,就是要做到,發的名正言順,領的心安理得!”
這時周師傅從中間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說得好啊!為啥叫獎金,獎金就是要給好樣的。這樣才能讓守規矩、幹活的人,心平氣順,俺這鍋爐房才會有個好!”
會場又是一陣掌聲,但也有許多沉默的人,不說話不等於沒有話,我心裏明白還沒到開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