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我同鍋爐房告別的日子,自己把公司調令交到供暖所,辦完了調離手續,已是上午十點多鍾。
我騎著車子進了鍋爐房的大院,還沒下車,人們呼啦一下子就圍了上來,一個個用羨慕和不舍的眼神兒瞅著我。
整個鍋爐房的人全都知道了我的消息。許多人給我買了紀念品,本兒呀、筆呀的,足有一兜子。
楊師傅咧著嘴笑著拍打著我的肩頭說:“小唐嗬,不管到哪兒,都別忘了鍋爐房是你的家呀!”
入廠第一天因為我扔了一鏟煤,喝斥我沒資格的那位老兄,握著我的手解嘲地笑著說:“老弟,大哥不讓你往鍋爐裏扔那鏟煤對了吧,早看出你不是幹這玩意兒的人。”周圍的人聽後哈哈大笑。
幾個青年工人擺弄著我的自行車,喜歡得不得了,輪班在大院騎了一圈又一圈。一個工人穿著半截袖汗衫跨上自行車,顯得格外的精神。另一個工人打趣兒地說:“你騎這台車追劉曉慶,那是一追一個準兒呀!”逗得大夥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一個男孩子跑了過來,有五六歲的樣子,來到我麵前就磕頭,給在場的人造愣了。聽著眾人的笑聲,孩子停住了,隻見一個女職工跑過來催道:“再磕倆,沒有這個叔叔,你就沒命了。”
噢,我一下明白了:這個女職工叫賀蘭,上個月這個孩子得了急症,燒得厲害,在班上跟我請假。我答應說:“趕緊帶孩子看病吧,下午不用回來了。”可是她沒走,還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問她:“還有別的事兒嗎?”她哭著向我說道:“大夫說孩子的病怕是三兩天好不了……”她話音沒落,我馬上說道:“不管幾天,一定把孩子的病治好,這邊有我頂著,你放心去吧。”她給我鞠個躬就跑了。
後來我了解到她的家境非常困難,男人長期臥病在床,她遇到的可是兩頭難啊。我擠著幹活的人手,抽出一個女職工專門幫她的忙。然後又到工會為她申請了困難補助,還把自己的獎金分給了她五元。女工孩子的病治好了,工作沒受到影響,生活還得到了救濟。
這會兒聽說我走了,怕是沒了報答的機會,趕緊把孩子拽來磕頭。我喜歡地抱起了孩子,親了又親。
在場許多人流出了眼淚,感覺我走得熱乎喇的,一時接受不了。
說實在的,我在鍋爐房掌事這半年,說話是重了點,管理也嚴了點。但我是出以公心,為人處事公平正義。而且吃苦在前,得利在後,月月獎金自拿二等。所以教育了不少人,感化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人。
楊師傅衝著抹淚的工人笑著說道:“大家應該樂起來才對呀!小唐上了公司,這回俺一號鍋爐房上麵可有了人啦!”老人的話使大家又熱鬧起來了。
我在鍋爐房人的簇擁下,走出了大門。回首再望望鍋爐房,又看見了那如山的大煤堆,真是沒想到,我那一定改變“倒煤”命運的誓言,竟實現得這樣快!
就在我騎車拐彎的時候,看到另一個路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韓梅!
可惜這個身影出現得太晚了,哪怕是昨天我還沒去公司的早晨,自己都可以把她往好處想,還會有依戀她的情感。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那般體貼、那般熱情的韓梅,為什麼變了個人?
在她家我無辜中槍,倒黴受傷,她竟不看我傷口,不問我傷痛。甚至上班後躲在儀表室都不和我著一麵,不給我一聲問候。這樣的女人不就是天上的雲、林中的鳥,說走就走、說飛就飛嘛!
我警醒到,這樣的女人絕不是患難夫妻,更不是相伴的女人。
現在出現的她,我真的無語……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麼呢?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沒有給她正麵,沒瞅她一眼,蹬著車子,默默地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