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父子把我領到了小院,告訴我想搭一個偏廈的想法,可是眼下月月花的是探頭錢兒,哪有錢買磚和料哇!
張亮的父親這會兒坐在門口一個木墩上不住搖著頭歎著氣:“這天天和兒媳婦睡在一鋪炕上,別說有個孩子不方便,有個屁都得憋一宿。啥時候能是個頭兒啊……”
我們離開張亮家的時候,張家全家老小都送了出來,送的好遠好遠。我忘不了那一家人求助期待的眼神,更讓我掛心的是張亮也是下鄉抽回來的知青,由於下鄉五年沒有分文的收入,是負債結的婚,所以才有了早晨跪求段裏幫助那一幕。再想起他父親剛才的一跪,看出這一家實在是別無他法,再無別的能力啦。
我同段工會李主席離開張家後的第二天起,僅就一段的情況,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白天清查施工現場的廢舊材料的情況,晚上走訪貧困青年的家庭。從而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僅一段就有六十多個青年職工處在張亮的這樣的困境,大部分是回城的知青,還有比張亮更困難的,許多人因為無房找不著對象。
這些青年職工麵對的是單位無房,自己又蓋不起房的困境。而另一麵是每個工地完工都有廢棄下來的大量的建築材料,多得堆成了山,卻不許內部職工動用。而且是非常忌諱的事兒。一旦有人動用,哪怕是一根木方,都要按盜竊處理。相反附近的居民撿拾樓號下來的建築材料,卻沒有人認真地管理。每個工地清產核資時,每年跑冒滴漏的材料就達一百多萬元。這是一個十分滑稽可笑的現象。
我首先把調查的情況和自建公助解決職工住房問題的想法,向隊裏的領導作了彙報,結果反響不大。於是我向公司的領導奮筆疾書,寫了近一萬字的調查報告。把青年職工住房的困境,不解決安居問題帶來困難職工消極怠工的後果,可以利用廢舊建築材料資助青年職工蓋房的解決辦法,擺在了總公司領導的桌麵上,引起了王國棟書記的高度重視。
他立即召開了由總公司各部門負責人、各工程隊隊長、行政各口、黨群團負責人參加的聯席會議,宣讀了我的調查報告。
會議拍板,當場定調:公司上下齊心協力,各部門通力合作,按照自建公助的原則,把解決青年困難職工住房的問題,放在與生產的同等位置上。充分組織人員,保證措施落實,理直氣壯地用建築工地的廢舊材料,救濟住房困難的青年職工。
會議之後,自建公助解決職工住房問題的春風,吹遍了公司幾十個工地,當年百分之六十的住房困難的職工蓋上了新房,僅一段就有三十多個住房困難的青年工人結婚成家。
記得張亮蓋房子的那天,段裏去了二十多個工人幫忙。我在隊裏吃完午飯,突然覺得張亮領的磚數不夠,因為沒有把煙囪的用量計算進去,整整差了二百塊。我馬上到現場舊料堆裏裝了一帶車“後老婆”磚(砌暫設牆用過的舊磚),往張亮家蹬去。
走時天還好好的,半路下起了大雨,到張亮家時,全身已經澆透了,因天已進入秋季,凍得我嘴唇發青,渾身直打哆嗦。這會兒恰恰趕上小房封頂沒了砌煙囪的磚,一家人急得團團轉。
看到我送來的磚,在場的人甭提有多興奮了!張亮的父親看到被大雨澆成落湯雞的我,流著熱淚不住地說:“你可真是俺張家的活菩薩呀!”在場的工人對老人說道:“他是咱大家的活菩薩,哪個工人不念唐師傅的好啊!”
這年我被總公司評為優秀工會幹部,王書記親自給我帶上了大紅花,說道:“我在你考試卷麵上批的‘文才可用’,批錯啦!”
王書記的話,讓我和在場的人一愣。隨即,他風趣地把話鋒一轉笑道:“應該改為‘大才可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