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單位的人按照年前的慣例都提前下班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改了路線。因為胖李子進了拘留所,家中病弱的母親讓我實在放心不下,直接去了他家。
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索性推開了門。冷颼颼的屋讓我有了不祥之感,屋子雖然不大,也有一個小屋的間壁,我直接走了進去。
隻見胖李子的母親躺在炕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我連續喊了幾聲“大娘”都沒有反應,伸手再摸老人的頭,她的額頭燙得厲害。
我想求助居民委,可又知道,對於這個地主成分家庭的困難,居委組是沒人願意管的。在屋裏轉悠了半天,讓我想到了畢大芳,她一定會有處置經驗的。
我幾乎是蹬的飛車到了她家。畢大芳二話沒說,跑到單位衛生所取出急救包,和我一同到了胖李子家。
她看著老人鼻孔流出的鼻涕,摸著滾燙的額頭,斷定老人是患了感冒。她首先打了退熱針,然後給老人服了藥。
我點燃了炕爐子,燒熱了炕,又燒開滿滿一壺水。大約兩個多小時後,老人漸漸醒了過來,見到我在她的身邊,輕輕地點了下頭,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可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和畢大芳連扶帶喂,總算讓老人喝了一碗白開水,吃了兩塊泡軟了的餅幹。我用手巾輕輕擦掉了老人額頭上的汗漬。
老人看著我,踏實地閉上了眼睛,又慢慢地睡著了。
畢大芳認真地告訴我,晚上誰也回不去家了,我們倆還要繼續觀察。聽了這話,我倒有幾分高興,能同戀人守一宿,這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兒呀。
已是午夜時分,我和她伸著腿,並肩地靠著炕櫃,這才看出她一米六六個頭的腿,竟和我一米七二身高的腿一樣的長短。
她指著她的長腿驕傲地告訴我,在中學時代她是風靡和平區學年組長跑的冠軍,體育老師專門給她配條紅繩,在四百米、八百米、一千五百米的賽道上,參賽隊員見了她後麵飄起的紅繩,沒有不迷糊的。
我看著眼前兩條長而直又有著驕傲曆史的美腿,喜歡得不得了,禁不住將自己的頭枕了上去。她不僅沒有拒絕,反而將棉大衣蓋在了我的身上。我慢慢紮進了她的懷裏,那種溫馨、那般幸福,現在想來恍如昨日。
天亮了,老人的燒全退了,也精神了許多。我們給老人熬了一鍋粥,煮了四個雞蛋,拌了一盤鹹菜,炒了一碗白菜片。
老人吃出了汗,滿臉的笑容,不住嘴地誇我,還直說我的媳婦好,打燈籠也不好找。弄得畢大芳滿臉通紅,說謝也不是,不說謝也不是。
暖洋洋的太陽高懸空中,窗花化水,暖意融融。晌午的時候,老人能下地走動啦!這是我和畢大芳一九八〇年第一天做的第一件好人好事。
當我們離開老人走出屋門的時候,不僅沒有一夜未眠的困倦,反而興奮地跳了起來。在中山公園裏,我們追著、抱著、跑著、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