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在工會忙完了手裏的活計,不免朝衛生所望上一眼,屋裏好像擠滿了人,這樣的情形並不多見,自我不由地走了過去。到了近前一看,隻見一群工人為一個額上滿是鮮血的工人吵吵著……
穿著白大褂的畢大芳用鑷子夾著藥棉,清理著傷口。
這群工人我都認識,是一段抹灰班的。沒等他們跟我打招呼,我主動問道:“這是誰打得這麼重?”
“水電段胖李子打的。”
“幾句話的事兒,就出這麼狠的手!”
“太狠啦!”幾個工人同時向我憤憤地說道。
“胖李子在哪兒?”我急著問道。
“讓保衛股找去了。”一個工人告訴我。
我二話沒說直接奔向了保衛股。保衛股的門虛掩著,隻聽裏麵胖李子急躁地喊道;“要送快送,送哪兒都行,別讓唐師傅看見我就行!”
兩個保衛幹事押著胖李子開門和我撞了個正著,胖李子看到走過來的我,低下了頭。
胖李子怕見我是有因由的,他的家庭背景和我家的背景有些相近,不一樣的地方還要更嚴重。他家庭是地主成分,父親是國民黨的營長,“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打死。一個哥哥去了三線,杳無音信。一個姐姐被迫下鄉,落戶在了農村。隻有他一人和病弱的老母相依為命。
在他的記憶裏,他是在被歧視中長大的,對生活的態度極度消極,對社會有著極強的報複心理。平日裏沒有向上的生活熱情,卻好交酒肉朋友,專打抱不平,惹是生非。他不僅是段裏,也是隊裏最為頭疼的人物。
相同的家境、相似的命運,使我對他有著說不清的憐憫之心,好打抱不平的俠肝義膽還有些讓我佩服。我用心地接觸他,用愛心幫助他,用理性教育他,用感情感化他,因此我們有了很好的交情。
我在努力調整他對人生的態度,給他陽光的理念,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剛剛見好,前天還受到了段裏的表揚呢,沒想到,今天又闖了這麼大的禍。聽保衛股的人說,至少要拘留十五天。讓我放心不下的是胖李子的母親,還有兩天就是陽曆年了,老人家一個人,這個年可怎麼過呀!
這時傳來畢大芳的招呼聲,我緩過神來,隻見她朝我招著手,我一閃身進了她的屋。屋裏這會兒隻有她一人,我走到她跟前,不由地用手撩起我最喜歡的那兩條黑黝黝的大辮子,她一下把辮子拽了過去,嗔道:“摸啥?早晚還不都是你的!”說著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飯盒,遞給我說:“趕緊拿到鍋爐房去熱吧,這是爸媽給你的!”
我走到外麵打開飯盒一看,“哇!滿滿一盒的餃子!”我高興地跑著,笑著,奔向了鍋爐房。走出鍋爐房朝衛生所再看,她在玻璃窗裏向我擺著手笑呢……
這讓我想起了半年前儀表室裏韓梅的笑容,其中甜蜜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不同的是,今天有了兩個關愛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