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三月有餘,賦閑在家,我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沒有了按時上下班時間的約束,沒有了工作指標任務的壓力。讓我有了空閑時間照顧家中的老母、接送孫子上下學。自己這才體味到了孝敬母親的欣慰,看著孩子成長的快樂。
沒想到生活剛要沉靜下來,卻在逛小河沿早市的時候,偶遇了一別三十六年的初戀情人,平靜的生活又泛起了漣漪……
綿綿的思緒,把我拖回到久遠的年代,促使我寫出了那段刻骨銘心的青年點生活的回憶。
最初也隻是想訴訴青年點生活的苦痛,解解淤積了幾十年的心結,發在網上聊以*。可是我兒時的同學、青年點的戰友、身邊的朋友不斷地刨根兒問底,竟讓我寫出了大半生的經曆。
我心裏明白,這本是源於大家對我命運的關心和關注。可是歪打正著,竟讓我有了意外收獲,完成了自己大半生的回憶錄!
我不由得躊躇滿誌,覺得完成了自己人生最後一件大事,心想,這回總算到了終點站,應該好好歇歇啦!
未曾想,一個夜裏來的電話,讓我失眠了……
我接到的是“初戀”——小提琴手吳曉迪的電話!
原來她從一個知青朋友的網上看到了我寫的回憶錄,要求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麵。
在我接電話的猶豫中,她哭泣著告訴我,她有太多的話要對我說。
她不停地哭,我鑽心地痛。
我最經不得女人哭,何況是自己的初戀,再說我也想聽聽人家要說什麼,於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第二天早晨,我和她相約來到了小河沿早市的橋頭。
這是早市地處最高的地方,很遠處我就看到了她。她依然不改習慣,一身淡顏色的裝束顯得清純、幹淨。鴨蛋青色的連衣裙使人無法同她五十多歲的年齡聯係起來。
她也看見了我,拎著菜兜子微笑著向我走來。我們沒有了幾個月前偶遇時的尷尬和拘束,相互熟人似的點頭示意。
我引領著她來到了早市旁邊的南運河邊上,看了幾處都有晨練的人,覺得很不自在。
她止住了腳步說:“哪兒都有晨練的人,還是到我家吧。”
我一下愣住了,不解地瞅著她說:“那更不方便啦!”
“家裏就我一個人,”她看我執拗的樣子,又補充道:“我是單身!”
聽完了她的話,我順從地跟在她的後麵,倒不是精神上的放鬆,主要是我更想了解她的家境。過了兩條小馬路,走到了一座沒有罩麵紅磚樓前,樓的整體磚麵都掉渣了,這一帶沒有比這再破的樓了。
看著她進了樓裏,我的心有種莫名的酸楚,真不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上到四樓的時候,我的腳步已是非常地沉重。但是順著她打開的房門走進屋的時候,室內的景象卻讓我驚歎!
這是一室一廳四十平方米左右的單間,地板的漆麵被擦得鋥亮,玻璃的透明自不必說,那窗台、那櫃門、那箱蓋被擦得都能晃出人影兒來。再看那床,雖然是過了時的華麗板的包裝,讓疊得板板整整的被褥顯得規矩耐看。
我順手摸了下潔淨的床單,因為自己看到被洗得漏了亮的褥單的圖案,最少也是二十年前的樣式。這又讓人感覺到主人家境的清貧。
她看見我抓著床單現出的異樣的目光,似嗔非嗔地說道:“那褥單是幹淨的,你是這屋進來的第一個男人。”
我知道她是誤會我看著褥單的想法了,忙解嘲道:“我是看著褥單的圖案太熟悉啦。”
我來到窗台前,看著養得根粗葉茂的五盆蘆薈,搭訕道:“這是美容的佳品啊。”
“窮人就得有窮人的活法呀,我用了二十多年啦!這是原生態的東西。”她也笑著搭訕道。
“怪不得她麵容保持得嬌嫩!”我心裏暗想。自己轉眼又看見了她掛在牆上的幾張練瑜伽的照片。
這一切讓我找出了五十多歲的她,為什麼還有如此苗條的身材、姣好的容顏的秘密了,不由得感覺到了她身上的磁力。
這時她從菜兜子裏掏出來一把韭菜,遞給我說:“替我幹點兒活。”說著又拿盆舀起了麵。她看見我狐疑的樣子,笑著說道:“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這是從哪兒來的話?”我糊塗了。
“你那次上車站看我,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結果沒有吃上,今天就補上你愛吃的餃子。”
我曉得她知道我愛吃餃子是我在盤山文藝創作班的時候,我常說的一句話:好受不如倒著,好吃不如餃子。沒想到快四十年前的玩笑話,她還記在心上。
我的心開始發熱,和她之間的距離在不斷地縮短。
我欣然從命擇起了韭菜。這樣也好,一邊幹活,一邊嘮嗑,還少去了不少尷尬。
她也很快地打開了話匣子……
不盡的話語,讓我的心波濤洶湧,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