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一人一狗跑舒服了,庫伯打開後車門,稍微歸置了一下裏麵的東西,安排出一個相對平坦的區域,又從自己的旅行包裏翻出幾件衣服,把高低不平的地方墊了墊,做了個臨時狗窩。大狗趴進去後顯得很是滿意,不一會兒便睡著了。庫伯則坐回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繼續警戒。
車裏沒人說話,一時間重歸寂靜。
張曉還是閉目養神,方小蕾卻好像坐立難安似地挪來挪去。
張曉想了想,拿起腳下那瓶用剩的消毒水遞給她,“你旁邊那堆卷筒紙附近有衛生巾,你出去處理一下吧,之後拿土蓋好,把瓶子裏的消毒水全部淋上去。”
“不……不用。”方小蕾窘迫地說,如果這時車裏有燈光,肯定能看到她的臉紅了。
張曉沒有接茬,晃了晃手裏的瓶子,意思是讓方小蕾趕緊的別墨跡。
方小蕾順從地接過瓶子,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今天一整天,她一直不敢多喝水,就是怕提出上廁所的要求惹得其他人,特別是胡皓不耐煩,後來趁著莉莉小解她才蹭了兩回。但有些東西是憋不住的,這會兒她確實需要解決一下隱私問題,可對著兩個男人——哪怕庫伯聽不懂,她也不好意思張嘴,而且索菲亞給她的衛生巾都在旅行團的中巴上,眼下根本沒得換。
沒想到張曉不僅看穿了她如坐針氈的原因,還在車上備著女性衛生用品,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最重要的是,張曉似乎故意把這個問題說的理所當然,倒令她沒那麼尷尬了。
方小蕾心裏莫名生出一絲感動,小聲說了句謝謝,從卷筒紙下麵摸索出衛生巾的包裝,捏在手上小心翼翼地下了車。在車尾處解決完個人問題後,特意用手挖了個淺坑,仔仔細細地將廢紙掩在裏麵填好,再把瓶子裏剩餘的液體全部灑了上去,確認鼻腔中隻能聞到消毒水混合飲料的味道後,才鑽回了車裏。
她把空瓶子遞還給張曉,又道了聲謝,便輕輕撫摸著大狗的腦袋,沉默不語了。
張曉閉著眼睛傾聽車外的動靜,始終無法入睡。
自從逃離墨爾本,這一路上可謂多災多難,末世提前改變了許多事,她的好些經驗都被推翻重鑄,讓她措手不及。如果姚遠在,不會這麼狼狽吧,他肯定能把每一步都考慮得盡量周全,跟著他,張曉上一世少****很多心,後來躲進鬆樹穀基地,更是過上了相對平靜的日子。
八年時間,她已經習慣了那種麻木的等待,每天醒來先排隊領取當天的口糧,然後晃去研究所,做基地安排給她的工作,早一點晚一點去都不會有人說什麼,因為她是個少了半條腿的瘸子。而且她也不是研究人員,隻不過因為有計算機專業的背景,所以被安排在研究院的電腦中心處理資料,順便解決一下各類硬件軟件的問題,基地裏是有局域網的,舊世中,她的工作就叫網管吧。
像她這種網管,研究所裏還有不少,大家自然是不拿薪水的,能被基地庇護著就是最好的報酬了。
每天工作幾個小時後,張曉會去那間小的不能再小的所謂圖書館,找一本離看完時間相對久一點的小說,回到基地分配給科研人員的塑料板房裏,一邊翻著能默背下來的書本,一邊等待姚遠回家,有時候姚遠加班,就是張曉一個人吃飯,居民區八點暫停供電,她便坐到門口借著公共照明看小說,直到犯困回屋睡覺,日複一日的如此,幾乎是她八年生活的全部。
很枯燥、很乏味、但卻很有安全感。
如今重走末世路,還是比上回更凶險難測的末世,張曉除了咬牙堅持下去沒有其他選擇,盡管她已經在看到第一頭喪屍時就把自己的狀態調動起來,可八年的基地生活,外加兩年的重生時光,不是什麼都沒改變,身體上的變化是正麵的,但心理上就難說了。
張曉心累,她從來就不是打頭陣衝在最前麵的那個人,但末日降臨至今,她似乎不知不覺地扮演了這個角色,好像擔起了姚遠當初的責任,可她不是姚遠啊。
張曉思至此處,心中頓時警鍾大鳴,再想下去恐怕會鑽進牛角尖,自我懷疑地產生各種負麵情緒,這些情緒她不需要,也不能要。前方沒有後路可以退,要傷感要懷念,等到了基地再說,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摒除雜念,張曉試著調整呼吸,在腦海中回憶一本她讀過無數次的小說,用這種方式催眠自己,終於在接近給庫伯換班的鍾點時,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