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張曉獨自坐在街尾的草坪上,盯著腳下的柏油路麵一動不動。她的視野中,有一行無數小螞蟻排列而成的隊伍,蜿蜒進綠鬱蔥蔥的草叢,似乎正搬運著什麼東西。這群螞蟻還活著,說明這裏的植物尚未病變,所以螞蟻沒有離開它們的家園,但這條原本屬於人類的街區,卻已然被徹底拋棄了。
十六幢房子,包括車庫在內的所有大門都是敞開的,張曉已經檢查了每一座院落,沒有找到一輛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
這片社區並不是富人的海濱別墅群,坐落於此的房屋皆是單車庫的普通住宅,每家每戶擁有的汽車不會超過兩台。現如今,前前後後加起來隻剩五輛車健在,而這五輛車的油箱,早已空空如也了。
顯然,有人先一步光顧過這裏,並且帶走了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這便是張曉下船時擔心的問題。
末日病毒爆發至今已有兩周時間,像娃娃臉和重卡司機那樣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從最初的混亂和恐懼中存活下來,開始想辦法走出家門,逃向安全的避難地點。食物和燃料,這兩樣關鍵物資自然變得炙手可熱,而這種小規模的社區正是逃亡者的最愛,人少喪屍就少,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人教。
當張曉通過貨船上的望遠鏡看到這片街區幹淨得不像話時,就知道這裏大概沒什麼油水可撈了。
猜測被證實後,張曉便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麵無表情,神色木然,仿佛一尊雕塑般紋絲不動。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像堵著一團棉花,憋屈得難受。
十年,在這該死的末世裏熬了十年,什麼苦都吃過了,什麼罪都受完了,好不容易熬到科學家破解末日病毒,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老天爺竟然讓她莫名其妙地重生了。重生就重生吧,至少擁有先知先覺的優勢,日子會好過許多,誰知這詭異的末世居然提前了,那個本該與她相守十年的男人,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瞬間如同硬盤裏被刪掉的電影,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沒有時間怨天尤人,張曉隻得努力活著,然而等著她的又是什麼呢?
不止末世提前,連病毒也加速變異了,導致“次代喪屍”的數目呈幾何倍數增長。諸事不順的張曉幾次差點丟了性命,兩周時間過去了,她離鬆樹穀基地居然還有一千六百多公裏!
更為糟糕的是,事到如今,張曉已經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她原本想跟其他幸存者打時間差,趁街上的物資沒人爭搶的時候,先一步抵達鬆樹穀基地,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一路走一路耽擱,眼下還是和其他幸存者站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那些被吸光的油箱,預示著張曉接下去的旅程,將會是重生前那段逃亡經曆的翻版。
而且這一次,身旁不會再有姚遠的陪伴。
強烈的落差,讓張曉覺得喉嚨發緊,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或許,她根本沒有自己希望的那麼堅強,隻是身處這危機四伏的末世,沒資格軟弱罷了。可這一刻,麵對機關算盡卻滿盤皆輸的事實,前塵往事偏偏喧囂上眼底,衝擊得張曉近乎潰敗。
所以她坐在這裏,不敢動也不敢想,努力調整心態,壓抑著這些負麵情緒。
就在這個時候,手裏捧著一大堆東西的庫伯從最後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一眼看見了不遠處低頭發呆的張曉,以為她是因為找不到交通工具而煩心,便快步上前,安慰道:“肖,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去林肯港,那個地方大,肯定能找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