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歐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強壓怒火,放緩了語氣,“如果讓你來取彈頭,有多少把握?”
蘇宛晴嚇懵了,一個勁搖頭,“不行,我不行,就算在醫院有設備,我也不行,這不是縫傷口!”
旁邊的艾利克斯一聽這話,火氣騰地竄上了頭頂,他一個箭步衝到蘇宛晴麵前,直斥對方無能。
麵對艾利克斯的蠻不講理,蘇宛晴沒有還嘴,隻是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光頭男和潛水鏡見狀,紛紛出言勸解,旁人也七嘴八舌的幫著出主意,可說來說去都是廢話,除了盡快把子彈取出來,還能有什麼辦法?
當雷歐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時,一直給麥克按著傷口的潛水鏡突然大喝一聲:“醒了!他醒了!”
這一嗓子,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二十多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麥克,全都屏息靜氣地把他瞅著。
在眾人的注視中,麥克慢慢睜開了眼睛,動了動嘴皮子,吐出一句:“你們連死人都能吵醒啊……”
聲音不大,但離得近的幾個人都聽清了,頓時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你行不行?感覺怎麼樣?”雷歐焦急地詢問。
“你試試胸口中一槍是什麼感覺。”麥克氣若遊絲,思維卻非常清晰,吐槽完雷歐,他斜瞄了蘇宛晴一眼,斷斷續續地吩咐道,“你,取子彈,不要管後果,做你能做的事。”
蘇宛晴猛搖頭,“不,我不行!太危險了,萬一失血控製不住,你會死的!”
麥克嘴角一勾,居然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你不取子彈,我就死不了嗎?”
這個問題讓蘇宛晴愣住了,哆嗦著嘴唇沒有答話。
“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你就試試吧。”麥克疲憊地合上雙目,喉結滾了兩滾,最後說了句,“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
同往常一樣,麥克輕而易舉地結束了爭執。雷歐此刻也恢複了冷靜,他沉吟半晌,尊重了麥克的決定——不取子彈要死,取子彈還能搏一搏,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後者都是唯一合理的選擇。
蘇宛晴在雷歐強大的心理建設下,終於點頭答應了。
盡管艾利克斯十分懷疑這個華裔女孩的技術,但也隻得無可奈何地退到了一旁。
蘇宛晴擦幹眼淚,站起身想去準備手術用具,結果還沒走出半步,就突然眼前一黑,往旁邊栽去。幸好對麵的人眼疾手快,將她牢牢扶住,才沒有摔出個好歹來。蘇宛晴亂七八糟地道著謝,等視野中的黑暗散去,才發現扶住她的人是張曉。
“怎麼了?”張曉皺眉。
“沒……沒事,應該是蹲得太久了。”蘇宛晴剛才跪在地上忙活了大半天,猛然站立的確很容易引發位置性的低血壓。
為防止同樣的問題影響手術過程,幾個男人將麥克移到了船艙中央的方桌上,下半身拿折疊椅的靠背並排架著,倒也勉強保持了平衡。
與此同時,蘇宛晴則滿頭冒汗,手忙腳亂地在那堆醫療用品中扒拉著需要用到的東西。其實,她的護理課程不過讀了一個學期,到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專業能力都是在父母身邊耳濡目染學來的,要說她心底多麼自信,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清創和縫合外傷不難,但撥開一個人胸口的肌肉和血管,掏出嵌在裏麵的子彈卻是另外一個層次的問題了。
稍頃,好不容易準備完畢,蘇宛晴終於站到了麥克身邊。幾個高個子已經把方桌圍了一圈,從各個角度舉著一盞應急燈替她照明。盡管現在隻是下午時分,可船艙的舷窗小得可憐,普通生活夠用,做手術卻是萬萬不行的,所以大夥想出了這麼個辦法,算是湊合了一台無影燈出來。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整船人眼巴巴地看向蘇宛晴,都等著她動手。
目前沒有全身麻醉的條件,蘇宛晴隻得在計量允許的前提下,用盡所有能找到的內服外用藥給麥克止疼。做好這一切,她深吸口氣,先用止血鉗夾了幾個明顯的出血點,確認沒有引起更多失血後,才鼓足勇氣,拿起鑷子,往傷口深處探去。
麥克始終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冷汗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密布額頭——很顯然,他異常清醒。
彈頭的位置不算淺,蘇宛晴哆哆嗦嗦地鼓搗了半天,也沒能將那個小小的金屬殘片固定在鑷子上,鮮血還是一縷縷地淌了出來。幾次嚐試失敗,麥克的臉色已經駭人的蒼白,這不是失血造成的,而是劇烈的疼痛,但他仍然無聲無息地躺著,仿佛沒有知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