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救生筏(1 / 2)

一陣“滋滋”聲鑽進張曉的耳朵,將她從疲憊的睡夢中喚醒。她努力睜開眼睛,一片乳白色的牆壁首先填滿了她的視線,這片白色看起來異常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張曉腦子發木,思維停頓,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清牆角邊緣一塊巴掌大小的水漬,她才陡然認出,這不是什麼牆壁,而是天花板,鬆樹穀基地裏她和姚遠住了許多年的那間塑料板房的天花板!

心髒猛地跳漏了一個節拍,張曉瞬間睡意全無,觸電似地坐了起來。

“吵醒你了?”一個****上身的男人站在幾步開外的洗臉台前,一邊刮胡子一邊朝張曉張望。那“滋滋”的噪音,正是由他手中的電動剃須刀發出的。

“抱歉,又加了一晚上班,我先回來洗個澡,待會還得再去一趟。”男人自顧自地說著。

張曉已經呆若木雞,做不出任何反應。

“倒是稀奇。”男人又開口了,語氣中帶著調侃的味道,“平時雷打不動,今天怎麼就醒了?”

說著話,男人放下剃須刀,擰開水龍頭,用冷水衝了把臉,然後隨手拿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便笑著向張曉走了過去。

“怎麼,不舒服嗎?”接觸到張曉的表情,男人眼中的笑意陡然消失。

他坐在床邊,摸了摸張曉的額頭,略微責備地問道,“昨天晚上你有把毛毯拿出來嗎?我聽人說生活區的恒溫係統壞了,灌了一個通宵的冷氣,你是不是偷懶就這麼睡覺了?”

張曉沒有回答,錐心的酸澀湧上鼻腔,刺激得她淚眼朦朧。

“到底出什麼事了?”男人的神色頓時凝重。

張曉依舊不吱聲,隻是顫抖著伸出雙手,穿過男人的臂彎,一頭紮進了對方的懷中。張曉記得,常常出入實驗室的姚遠,身上總是帶著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但是此時此刻,她什麼也聞不著。不知為何,張曉的思維居然異常清晰,她很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貼近姚遠的胸膛,放大所有感官,貪婪享受著這個許久不見的懷抱。

“到底是怎麼了?”姚遠既心疼又無奈地將張曉緊緊摟著,“為什麼哭?”

“因為我在做夢。”淚水滑落嘴角,張曉如鯁在喉,“你很快就會消失了。”

“胡說什麼。”姚遠哭笑不得,“是不是又夢到外麵那些東西了?”

張曉還是不答,兀自魔障般反複念叨著:“你在哪?你還活著嗎?”

這一回,換姚遠不說話了。

沉默中,一股冰涼濕潤的感覺忽然浸遍全身,凍得張曉打了個寒顫,隨之而來的,是一束刺眼的桔色光芒,終於迫使她依依不舍地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張曉看到的不再是什麼白色的塑料天花板,而是用防水尼龍布製成的救生筏帳篷。

單調的海浪聲極富節奏感地嘩嘩響著,能夠容納十人的救生筏在這片起伏不定的波濤中不停搖晃。張曉身著救生衣,平躺在上浮胎裏,一潑陽光順著帳篷頂的瞭望窗傾瀉進來,剛好灑在她的臉上。張曉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發覺喉嚨疼得厲害——這是夢中痛哭後的自然反應。

呆滯半晌,張曉終於接受了夢裏夢外的巨大反差,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她隨即發現,原本裹在身上的保溫毯不見了,靠近她腦袋的門簾也敞開著,一陣陣寒風正裹著水珠往裏猛灌,難怪她剛才被凍醒了。

“你能耐啊,都會掀簾子了。”張曉一邊衝罪魁禍首抱怨,一邊將防浪禦寒的雙層門簾重新扣好。救生筏裏的溫度瞬間回暖了幾分,至少沒有北風肆掠了。

“不是給了你保溫毯嗎?為什麼非要扯我的?”張曉繼續抱怨,順手把離自己最近的毯子搶了回來。

被張曉指責的那個身影從一堆保溫毯裏探出頭來,輕吠了一聲,拿無辜的黑眼珠將張曉瞅著。

“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你的命夠大了。”張曉無視對方的抗議,看了眼筏內懸掛的積水袋,見已經儲存了不少液體,便把它取了下來,將裏麵的液體統統轉移到了一個空著的礦泉水瓶中。這其實是昨夜收集的雨水,通過帳篷外的流水溝和橡皮管引導至積水袋裏,算是製造淡水的一種方式吧。

一頂設備完善的救生筏,提供的生存備品可不僅僅隻有一個積水袋。事實上,張曉眼下的情況,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

這頂救生筏的核定乘員是十人,所以一切用品均是按照十人份準備的。現在,她手邊總共有二十四瓶六百毫升的礦泉水和一小箱壓縮幹糧,足夠她一個人吃喝十天了,而且是在正常進食的情況下。如今非常時期,自然得省著來,份量減半甚至減至三分之一都不成問題,饑餓的感覺張曉早已習慣了,因此,這批物資完全可以讓她在海上至少生存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