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俊郎君鬼媒合巹(1 / 3)

卻說友生見門開響,抬頭看時,隻見一個婦人,年約三十上下。友生急忙起身,上前施禮,問道:“娘子何家宅眷?到此貴幹?”那婦人道:“老身姓魏,不知進退,特來為相公作伐。”友生道:“承魏娘見愛,深感美情。隻是在下立心,必得才貌雙全的女子方肯娶他。”魏娘道:“老身說千說萬,並不曾誤卻人家兒女。這位姑娘年已長成,生得如花似玉。相公若娶得成,將何以報我?”友生道:“果如所言,自當重謝。”魏娘笑了一笑,起身告別。友生問魏娘住居,魏娘道:“大街東首第三個牌坊下便是。”魏娘別過,即轉身到孔家,與大喬做媒。孔婆道:“我女兒說過幾十頭人家,隻是我不中意,所以遲延到今。今日魏娘說的,必是好頭腦。”魏娘道:“這嚴相公人才出眾,是個當今飽學秀才。”孔老曉得是太尊的幕賓,自然有力量的,即便應允。

到了次日,友生去見魏娘道:“昨承所論,愚意必得這女子覿麵一見,方才放心。”魏娘道:“這個使得。”即同友生走到一個大戶人家,請友生坐下,自己進去。有一杯茶時,隻見兩個丫鬟扶著一位女子,輕移蓮步,嫋嫋娜娜走將出來。直至廳下,對友生行禮,立了少頃,便同魏娘轉身進內。友生見了,神怡心爽,好生歡喜,以目送他進了中門,方才轉眼。不料地下失了一條汗巾,友生拾起,恐人瞧見,不及細看便藏在袖中。魏娘出來,即便起身,一路裏問道:“相公可中意麼?”友生歡喜道:“果是一品人物。但不知要多少聘金?”魏娘道:“聘金他也不論,隻要入贅過去的。”友生道:“這也使得。”當下就別了魏娘,擇日行聘成親。

到了吉期,友生打扮停當,行人已來。即便上轎,迎到孔家。合巹已畢,魏娘謝了出門。友生走到房中,看見這個新娘,心裏驚訝道:“怎麼不像前日相的?大有原故。”連忙扯到麵前,仔細端詳,不覺暴跳如雷的嚷道:“那裏來這個怪物!我前日相的是十七八歲一位標致女子,你們掉了包兒哄我,我要去告狀哩。”孔方聽見房中聒噪,即忙走來詢問。聽了友生這些說話,便道:“我的女兒何曾有人相著?這話從那裏說起?”友生道:“那魏媒婆同我來的,兩個丫鬟扶出一位女子,生得如花似玉,那裏是這個東西!”孔老道:“你敢是見鬼哩!那裏有如花似玉的與你相。”友生道:“豈有此理!相親這日,那女子還遺下汗巾一條,我拾在此,拿來你們看。”急到箱中取出汗巾,遞與孔老。孔老接來一看,上有蠅頭細字。友生接過方才看見,念了一遍,驚道:“好奇怪!是我贈朝雲的汗巾,緣何在這女子身邊?隻要問媒婆,便知端的。”要孔老同去。孔老見他語言詫異,也要尋著媒婆講話。

兩人氣昏昏走出大門,到得第三個牌坊腳下,隻見都是一片空地,那裏見個房子?媒婆也不見麵。二人目瞪口呆,朝這空地看了一會道:“好奇怪!好奇怪!”問那鄰近的人,個個都說沒有什麼魏媒婆,這空地十年前做了檢屍場,所以無人起屋居住。翁婿二人麵麵相覷,難以解分,隻得怏怏而回。對家中說了,各各稱怪不已。

友生坐在房中,將這汗巾兒翻來覆去,想了半日,全沒理會,也隻好丟開肚腸,置之不問。隻是如今娶了這個婦人,又弄得不上不落,必須再逃,方得脫離此難。一夜不睡,挨到五更,開門竟走。不料被管店的瞧見,報知孔老。孔老即喚三四個童仆追尋。半途趕著,扯了轉來。孔老夫婦十分氣惱,對友生道:“事已如此,賢婿為何不別而行?難道將我小女棄而不管,使他白頭抱恨?豈是君子所為!”友生低頭不語。孔老曉得大喬初次嫁的丈夫,已是逃走去的,如今見這個又走,恐怕去而不返,又是一樁不了之事,不由分說,竟推他到房裏,將門鎖上。四處窗楹牆壁,防得緊緊密密,三餐茶飯用一轉鬥傳進。如此布擺,任你有翅難飛。

友生坐在房中,猶如檻猿籠鶴,無計脫逃。沒奈何,忍氣吞聲,延挨朝夕。孔老想道:“女婿不是犯法罪囚,如何幽禁在內?不若將大喬黃昏放他進房,清晨出來,一則使他不見醜貌,二來又好同床。後生家或者回心轉意,也未可知。”那知這陸友生比那魯男子柳下惠的心腸更堅幾分,一任他睡在身邊,毫忽不動聲色。過了幾日,連大喬也不肯進去。這也是友生一點求才愛色的真心,所以堅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