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清醒過來。耳邊聽到的還是火堆裏幹柴燃燒的劈裏啪啦聲,可跳動的火焰告訴她,她的感覺沒有出錯。
是有人來了,而且對方身上帶了凜冽的殺氣!
有人要殺她!
意識到這一點,那點淺薄的困意頃刻消失殆盡。她緊緊握住手中匕首,同時俯低身形抓住一根火把,隻等刺客的到來。
“啊!”
驀然之間一聲嘶喊,蘇霽月怒目而起。
她躍身的一瞬方才看清來自四麵八方的竟根本不是什麼刺客,而是身著獸皮打扮古怪原始,且手握鐵叉的野人。
因為震驚,她的動作遲了一秒,那些野人卻直接將武器朝她插了過來,又狠又用力。
蘇霽月一驚,迅速躲開,同時身體在地上翻了個滾,用匕首擋開最近的鐵叉。
饒是她用了十成力,虎口也被震得發麻,而手背之上赫然便是被鐵叉劃過的傷口,鮮血淋漓。
這些野人,力道真不是一般大!
“等等!”
她出聲叫停,卻沒有一個人攻勢停下。
“我沒有惡意,更沒有冒犯你們的意思!”
她急切回身大叫,同時收回匕首做出“不打”的姿態,野人果然停了下來,彼此一番交談,咿咿呀呀的,蘇霽月根本聽不懂,然後便見著為首幾個男人又朝她看了過來,舉起鐵叉又朝她刺了過來。
蘇霽月一驚,看來這些人聽不懂人話,也不打算放過她!
她急切後退。
腳上不知道踩到了什麼“啪啦”一聲,蘇霽月低頭一看才發現她踩到了一個頭骨,而剛剛斷裂的聲音就是骨頭上發出的,她心裏一陣瘮得慌。
這麼多的野人,她絕對打不過,再加上她又出不去,眼下情況堪憂,但是為了保命,她必須逃。
想也沒想,蘇霽月眼看著那人的鋒利的鐵叉轉身就跑。
可她忘記了她因為受傷雙腳不可能有之前的速度,更或者說,她眼下的速度就隻是一個普通女子。
這些野人常年生長在深山,奔跑的速度異於常人,且這些都是體格健碩的男人,追她一個弱女子,幾乎輕而易舉。
腳上不知道絆到什麼,頓時摔倒了下去。蘇霽月回過頭來看向湧上來的二三十個野人,隻覺得自己重活二世的性命終究是要玩兒完了。
可恨這個小白,關鍵時刻掉鏈子,若要真的命喪於此她還真的不甘心。
“嗖!”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忽然不知從哪裏來的一道長劍打落為首野人的鐵叉。“噗通”一聲,野人被那強大的震力震倒,頃刻之間這些野人都叫囂了起來。
似乎是憤怒了,所有人都齜牙咧嘴,蘇霽月注意到他們的牙齒雪白且堅硬,看上去仿佛是常年食用野物所致。
而麵對著再次撲上來的野人,剛剛那看似無害的牙齒分明就是他們襲擊獵物的利器。
蘇霽月驚覺過來,轉身便跑。
卻也在這時,眼前黑影一閃,她尚未回神便忽然見著一黑衣男子從天而降,攬住她的腰便帶著她飛身離開。
眼前是撲麵而來的夾著霧氣的涼風,蘇霽月回過神來看向身側之人,有那麼一瞬,她竟以為眼前之人是樓宸。可再仔細看卻發現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並不英俊的外觀,甚至可以說是丟到人堆裏都認不出來的男子。
身形落地,驚魂未定。察覺到眼前人幾乎是落地的一瞬便鬆開她,蘇霽月方才回過神來看向他:“多謝這位公子!”
那人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舉手之勞。隻是這無妄之地,你一個姑娘家怎麼一個人跑來?”
到了這裏,蘇霽月早已除了麵具,隻不過卻是做男子打扮,未料眼前人竟一眼識穿了她的身份,看來也不是普通人!
不過不管是什麼人,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麵色冷漠,但好歹剛剛救過她性命,尤其在這深林之中,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問路之人,而眼前人,無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蘇霽月急忙回道:“我因為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南疆,原本是有同伴的,隻是進了這林子,同伴便丟了。”
男子微微擰眉:“你要去南疆?”
“是。公子知道?”
那男子似乎是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道:“那你還是趁早回去吧,南疆那種地方,你進不去。”
“為什麼?”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昔日我曾有朋友去過那裏,走了十天十夜都找不到南疆的所在,最後被活活餓死在那裏。所以憑你這單薄的身子根本不可能進去。”
蘇霽月心涼了半截。
可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她有得選嗎?
她勉力一笑:“多謝公子告知這些,但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對了,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男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執著不理解,聽到後頭的話才道:“我姓兌,名不祈。”
“我姓風名影,有幸遇見公子,對了,公子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兌不祈看了她一眼,抱劍靠到一旁的樹上,眉目微冷:“我是沙匪。”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是看著蘇霽月的。
蘇霽月聽了心頭一驚。沙匪?那不就是沙漠裏的盜匪嗎?
但想到剛剛他救了自己一命,蘇霽月抬起頭來的時候沒有退縮:“那你為什麼救我?”
兌不祈眉頭一挑:“我雖是沙匪,卻從不對女人下手,更何況這沙漠之上也難找到女人。”
蘇霽月挑起眉梢看了看他,這話倒是實誠。
“沙匪不應該都是成群結隊嗎?你怎麼就你一人?”
男子的眸色頃刻黯然了下去:“因為半個月前,在去南疆尋寶的路上,都死了。”
“……”蘇霽月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安慰人的話,她向來不會。
她也跟著靠到一旁的樹上,看了看兌不祈:“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問這些。”
兌不祈轉眸看了她一眼:“生死由命,從我們做沙匪的第一天起就看淡了。”頓了一下,他又道,“你不怕我?”
蘇霽月頓時勾起唇角來:“我可沒忘剛剛是兌公子救了我的性命!”
兌不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這片黑漆漆的樹林道:“這裏頭住了一群野人,而且他們遠不止剛剛那些。既然能在這裏遇見你,也算是緣分,而我能說的也隻有這些了。穿過這片無妄之地再往前依舊是沙漠,而南疆就在沙漠的盡頭。不過前頭的沙漠可不同於金沙漠,那裏麵是有食人獸的,若是遇不見算你好運,若是遇見了必定有去無回,要不要去,你好自為之。”
他說完之後便丟給蘇霽月一個藥瓶:“這林中有瘴氣,待久了會出現幻覺,這個是避毒丸,我們沙匪到一處陌生地帶會常用。這裏頭有十顆夠你用的了。”
瘴氣?會出現幻覺?
蘇霽月猛然間想起剛才初見兌不祈時還以為他是樓宸,所以剛剛那是自己的幻覺出現了?
那小白呢?那般瘋了一樣鑽進來,是不是因為也是幻覺?
她頓時接了過來,感激道:“多謝兌公子。”
兌不祈看了她一眼:“不用。”
蘇霽月旋即轉目看向這片林子:“公子既然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想必是能出這林子的,敢問公子可有出去的辦法?”
卻沒想到這句話問出之後,兌不祈的神情有些古怪。
蘇霽月凝神確定自己沒看錯,便又道:“怎麼了?難道公子也出不去?”
兌不祈看她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實不相瞞,我已經被困在這裏頭三天了。因為來時是朋友帶路,眼下我一個人也出不去。”
蘇霽月一聽,也不知為何,竟然不厚道的笑了出來。
兌不祈看見她笑,麵色微微一變,蘇霽月頓時收回笑:“那個……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公子看起來似乎無所不能的樣子,卻原來也出不去。”
兌不祈看了她片刻,轉目看向一邊:“我是個人,又不是個神。”
蘇霽月又不厚道的笑了,這一回兌不祈倒是麵色如常。
“天色黑了,我們更不可能出去,想找出去的方法也隻有明早了。”他說著話的同時便抱劍在原地坐了下去,又看向蘇霽月道:“這林子裏不能生活,之前就是你生火才把野人引了過去。我們不生火,他們才不會輕易發現我們。”
蘇霽月聽了恍然大悟。
難怪才那麼一會兒功夫,她就受到了襲擊,原來是生了火的緣故。
也是,野人又不怕火,她生火反倒引人注目,故而用火來避野獸的法子反而是惹禍上身。
眼看著兌不祈似乎是要休息,蘇霽月也在原地坐了下來。
不過林中濕冷,眼下又是夜裏,沒有火著實有些難熬。
她繾綣著身子坐在那裏,而經過剛才那一場驚魂,人也的確疲累了下來,不多會兒便睡了過去。
朦朧中似乎隻覺得自己睡得好生暖和,夢裏她躺在現代綿軟的大床上,舒服得厲害。
一夜安然無恙。
一陣風來,她才恍惚驚醒,這才發覺自己凍得手腳發麻,原來昨晚那些美夢都是錯覺!
林中還彌漫著霧氣,如昨晚進來時那樣,而對麵的兌不祈已經醒了,他在打量四周似乎是尋找出去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