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她。
有人蹲下去幫她忙,那個女生微微一笑,好像三月春風拂麵而來,讓人感到心頭一暖。
他隻是多看了兩眼,也未曾放在心上。
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一張寫了字跡的信箋,不小心被遺落在水池裏,淡藍色的墨跡暈染在水中,字跡慢慢地消失,隻有紙上的刻痕永遠留著。
時間在慢慢地行走,他也一直穩穩地跟著自己的腳步,度過那段青澀的年華。
不是不曾對懵懂衝動的年華有過期許,隻不過覺得太過於虛妄浮華,對於他來說,生活在那樣的家庭之中,一輩子的軌跡仿佛早已注定。
依舊平常的一天,門口有人喊道:“班長,數學老師讓你去一下辦公室。”
他點點頭,放下手邊的書,走到教師辦公室敲了敲門進去,數學老師看到他麵露笑容:“來,蘇立,幫我統計一下分數段,你這次數學又考了年級第一嘛,不錯不錯。”
他淡淡地笑,拉了椅子坐下來,一頁頁地翻過試卷,身後不遠處有別的班老師給學生講題目,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好一會兒,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子聲音傳來:“那個,老師,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再講一遍,這裏我還是不太懂……”
“還有這裏,為什麼用cos啊?”
那個女孩子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又急又快,聽起來很是可愛,帶著那股膽怯又掩飾不住強烈的求知欲望,他忍不住往後看去,許多天沒見的麵孔又映到眼底,他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原來她數學不太好啊。”他在心底默默地念叨,可是又覺得自己這樣想實在是多心,斂了斂心緒,繼續手下的統計工作。
天空漸漸地暗了下來,晚歸的鴿子從教學樓的頂部飛過,那些雪白的雲朵變成了深褐色的紅霞,印滿了整個蒼穹,他看見女孩子固執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小小的瘦瘦的。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竟然有種想走上前去教她的衝動,他想告訴她自己總結出來的簡單的公式,給她講解一道道例題,甚至他悄悄地期望,如果哪一天考試遇到她,他一定會偷偷地放水。
後來真的到了放水的一天,他走進考場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她趴在教室的最後一張桌子上,愁眉苦臉地盯著那本數學王後雄,小巧的筆袋裏麵有一個隻有女孩子會才迷信的考試護身符。
她也許沒發現自己的存在,可是一定會看到自己試卷上最後一道大題的解題方法。
試卷是他故意露出來的,第一次把解題步驟寫得那麼詳細,輔助線畫得那麼認真,連他都對自己的做法訝然。
那天的天空很美,藍得那麼晶瑩剔透,夏季的熱風緩緩地吹來,卷起試卷的頁腳,他的心也微微地顫動。
每場考試都可以看到她,低著頭,總是在最後一刻才把書包放在講台上,眼神凝重,眉頭微微地皺起來,好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可愛的小鬆鼠,倔強而不肯服輸。
其實他那時候很想轉過頭來對她微笑,安慰她,可是每每這個念頭都被打消下去。
她看上去那麼的抗拒別人,敏感而小心。
秋雨的涼意,已經漸漸把他融進了這個滄桑寂靜的城市。每每回想起來,他的這一年的過得真的很長,就像開花和落果的距離。
再次遇見她,是在獎學金的頒獎儀式上。
那次她遲到了,渾身濕漉漉坐在他旁邊,她身上潮濕的氣息讓他心下一動,仿佛是清晨時候豐沛的植物,沾滿露水,散發清新的氣息,也許是因為大廳裏的熱氣,她的臉很快就轉成紅潤,白皙的皮膚下,那抹粉色好像是掛在昏暗雨霧中的一線希望。
他悄悄地看著她,她隻是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節目單,仿佛有心事一般,連台上報的內容都沒有聽見,他隻好輕輕地喊她:“同學,該上去了。”
想來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