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牆寂寂9350(2 / 3)

然而,惠妃隻是低低一笑:“風華又如何,恩寵,才是最重要的。”

祝嬤嬤想要作一番安慰,卻礙著身上還有差事,隻好道:“惠妃娘娘,您且寬心。複寵一事,奴婢自然盡心。此刻奴婢還要去一趟太醫院,要先告退了。”

惠妃理解地點點頭,複又驚奇:“你去太醫院做什麼,是慕貴人病了?”

祝嬤嬤一怔,訕訕道:“慕貴人著了風寒。”

惠妃“哦”了一聲,瞳孔裏似有無限雲層升起,遮天蔽日,什麼都看不清。

[四]倒戈

太醫細細把過脈,道出一聲賀喜,慕貴人才算是放心。闔宮歡喜了好一陣,才想起鳶喜還跪著。

“那個……你叫什麼?”

“回小主,奴婢叫鳶喜。”即便是跪了好幾個時辰,麵上仍無一絲鬱色。

慕貴人細細品了品,又正眼看了看她:“名字倒還喜氣,你起來回話吧。”

“謝小主。”鳶喜緩慢地站起來,兩膝蓋已經跪得麻木。

“本宮很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本宮懷有身孕,又是怎麼看出來的?”慕貴人一邊問,一邊端起一杯清茶正要喂到嘴邊。

“小主且慢。”鳶喜強忍痛楚快步上去奪過慕貴人手裏的茶,“請小主恕奴婢死罪,這茶是萬萬不能喝。”

慕貴人皺眉:“是何緣故?”

鳶喜娓娓道來:“這萱衣茶雖氣新味甘,有駐顏提神之功效,但其中也摻雜了迷迭香與君白菊,這兩味花茶都不適合孕婦。”

“至於奴婢是如何看出貴人有孕,便說來話長了。”鳶喜恭聲道,“皆因奴婢的出生使額娘落下病根,阿瑪遍尋名醫而不得,最後阿瑪辭官從醫,研習天下醫術。奴婢從小耳目濡染,久而久之也略知皮毛。”

慕貴人挑眉:“原來如此,你阿瑪倒也是一個情深之人。”

“罷了,你便好生留在毓秀宮,若是你忠心,本宮定不會虧待你。”

鳶喜噙淚盈盈一拜:“奴婢定將盡心盡力。”

慕貴人疲憊地擺擺手:“本宮乏了,你們都下去罷。”慕貴人賞賜眾人一番,其中額外賞了祝嬤嬤一柄如意。

自暖閣中退出,祝嬤嬤趁無人時握住鳶喜的手,將懷中那枚攢花朱釵塞入鳶喜手中,笑吟吟道:“嬤嬤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你是個伶俐勁的,既然留下了,便好生孝敬!”

鳶喜溫順一拜:“嬤嬤千辛萬苦把我從花房調來,一番恩情鳶喜不敢有一分渾忘。隻不過……”鳶喜以恭敬的神色探究:“嬤嬤之前不是說,咱們做奴婢的要左右逢源,除了慕貴人還有冷宮中那位之前皇帝極為喜愛的惠妃……”

祝嬤嬤輕嗤一聲,目光落在那攢花朱釵與玉如意之間:“慕貴人本就受寵,如今又身懷龍裔,可謂是如日中天。你也不想想,宮裏就兩位娘娘懷有龍裔,一個是皇後,另一個就是我們小主。皇後自然是一宮之主,但可惜她是太後親指的,咱們皇上與太後一向不睦。對皇後也隻是表麵工夫。如若……”祝嬤嬤湊近,法不傳六耳道,“如若慕小主先生下龍裔,便是長子……”

鳶喜會意一笑:“嬤嬤高瞻遠矚,奴婢自愧弗如。”

祝嬤嬤露出得意之色:“我也在深宮裏三四十載,還有什麼看不透。鳶喜,你是個聰明剔透的,嬤嬤不會虧待你。”

鳶喜含了極謙和的笑:“謝嬤嬤提攜。”

祝嬤嬤小心翼翼地收好玉如意,十分滿足地往偏殿去了。

鳶喜握著那支攢花朱釵看了許久,睫毛太長,一經垂下便如同一道濃重陰影,盡數遮蓋陰影背後的光芒。

[五]籌謀

皇帝得知慕貴人有孕十分高興,當即決定在毓秀宮設宴闔宮同慶。太後、皇後、各宮妃嬪皆在邀請之列。甚至為了讓慕貴人高興,更是破例將慕貴人阿瑪,如今的兵部尚書,及其額娘,如今的正四品夫人都接入宮來同賀。

在史官筆下這必然是新帝登基以來最大的盛事,慕貴人一時間風光無限,便是皇後都不及之一二。

當夜宴席之上一派舞漫笙歌的繁華勝景,仿佛一處珠翠闌珊金碧紫玉堆砌而成的人間銀河。

太後與皇後坐在帝王左側,慕貴人居右下品,與她阿瑪額娘離得甚近,正好一聚天倫。

慕貴人親自替親生阿瑪額娘夾菜倒酒,言笑晏晏,若無旁人。太後看在眼中,不由得輕嗤:“百姓家中女子出嫁從夫,最要緊是相夫教子供奉公婆,哪有嫁出去的閨女還成天巴巴地記掛著爹娘的。何況慕貴人你不是那些尋常百姓家的小妾,這是皇家!”

太後發怒,在場眾人無不忌憚,笙歌驟停,皇上也放下禦筷,安慰一二。慕貴人更是討好地端了一盤太後最愛吃的燈籠酥捧到太後麵前,恭順道:“太後息怒,是臣妾的不周到。臣妾隻是太久未見雙親才會一時失禮,還望太後恕罪。”

太後並不買賬,摔筷道:“你眼裏既無哀家,又何必惺惺作態!”說完拂袖而去,皇後提出送太後回宮,被太後一把按下,“你是皇後,位正中宮,怎能輕易離開位置?!”

皇後方才醍醐灌頂,肅然道:“太後教訓得是。”

太後回宮,皇後落座,笙歌繼續,皇上隻輕輕一笑,兀自拿一支燈籠酥來吃。滿足地咽下去,招來鳶喜問道:“這可是你的手藝?”

鳶喜頗有些意外,道:“回皇上,是奴婢做的。”

皇帝眼中滿是沉醉的笑意:“甚是美味。”

鳶喜恭順道:“那奴婢再新做一份以慕貴人的名義送到太後宮中。”

皇帝望著鳶喜,目光流轉間,鳶喜隻覺星光俱碎,唯有帝王眼中一脈流彩熠熠。

皇帝複又飲下一杯酒,道:“若朕的妃嬪有你一半靈慧聰穎便是好了。”

這句話,曖昧不明,又暗含無限褒讚,鳶喜一時間竟有些失了分寸,努力穩了穩心神,才終於不動聲色道:“皇上謬讚,奴婢不敢。”

這廂正說著話,那邊隻聽皇後“哎喲”一聲,雙手捂著肚子表情極為痛楚。皇上急召太醫,並親自將皇後送回宮。

宴席自然提前散了,慕貴人連夜送雙親出宮回到毓秀宮疲累之餘,仍不忘召小太監來問皇後那邊情形如何。

“回慕貴人,皇後並無大礙,隻是懷孕以來進食過於頻繁,有些腹脹罷了。如今足三月,胎象已穩。皇上還讓人轉告貴人,今夜皇上便留下陪皇後,還請貴人早些歇息。”

說罷便退了下去,慕貴人複又支開其餘宮人,隻留貼身伺候的陪嫁丫頭、祝嬤嬤和鳶喜。

“鳶喜,你聽見了嗎?”

鳶喜笑意溫然:“奴婢聽清了,皇後的胎已經過了頭三個月,便是穩當了。”

慕貴人嫉恨但也無奈道:“是啊,就算本宮有心做什麼,也是晚了。可本宮的肚子才不足兩個月。”

鳶喜篤定道:“那倒也未必。”

慕貴人眼睛一亮:“你有辦法?”

祝嬤嬤搶先道:“貴人放心,奴婢與鳶喜定會令娘娘稱心如意。”

[六]荼?

鳶喜自得到慕貴人信任起便被應允與資曆最久的祝嬤嬤同住一偏閣,本來祝嬤嬤貴為嬤嬤,又比鳶喜她們這些宮女年長,理應在吃住上都更好一些。鳶喜卻留意到別人無法察覺到的奢華。

尋常宮女穿的寢衣不過是織棉白緞,祝嬤嬤那一身卻是有位分的宮妃才能穿得上的雲錦。所用也不是尋常木梳,而是牛角梳。最最是那方錦盒裏收著的物事,一次鳶喜回來房間正巧撞見祝嬤嬤數著“家珍”,不過是匆匆一瞥,看慣了好東西的鳶喜也能判斷出裏麵所藏件件精致,價值不菲。

這夜,祝嬤嬤還是第一次當著鳶喜的麵打開錦盒,笑吟吟地和善道:“鳶喜,來,挑一個你喜歡的。”

鳶喜怔怔地不敢動,仿佛從未見過如此炫目的珍寶。

祝嬤嬤拉過她的手親切道:“鳶喜,嬤嬤已年過四十,膝下並無兒女,如今卻與你十分投緣。你在宮中也是無依無靠,那些小主表麵依仗我們,卻永不會真心替我們打算。這後宮中,主子有他們爭的恩寵,我們做奴才的也有我們要奔的前程,你是個聰明的,一定明白嬤嬤的意思。”

鳶喜心領神會道:“謝嬤嬤抬舉,其實鳶喜哪裏聰明呢,隻不過唯姑姑命是從罷了。”

祝嬤嬤笑意更甚:“那你告訴嬤嬤,你究竟有什麼辦法令慕貴人比皇後娘娘先生下孩子。”

鳶喜謙和順目道:“醫家有典籍記載,懷胎十月。但古往今來早產或逾月生產大有人在……具體原因不勝枚舉,但卻都能由藥物改變。”

鳶喜頓了頓,湊近了祝嬤嬤幾分:“有一種叫作荼?的花,花瓣顏色斑斕,甚是好看,且汁水豐厚,若是用來塗然指甲定十分精巧美麗。隻不過……這種花的花汁中含有特殊花漿,會隨著指甲滲入肌理。十指連心,便很快又由心脈輸送到胎兒,從而影響其正常發育……”

祝嬤嬤聽得眉開眼笑:“此招甚好。”又問,“那慕貴人又該如何呢?”

鳶喜笑道:“慕貴人就更簡單了,隻需催將胎兒在母體中催生便可。”

祝嬤嬤猶自不解,鳶喜繼續道:“淬乳催生。就是在母體的神闕穴放一片百合花瓣,往依次累放溫熱的牛乳片,艾葉,一隻燃燒的小斷蠟燭。每七日一次便可使胎兒提前一個月出世,而且也不會先天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