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梅
我原本不會彈古琴,古琴於我,曾是古老神秘和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來到澳洲工作後,突然遠離親人和朋友,周圍的一切變得冰冷而陌生。每天晚上從辦公室返回空曠的居所,獨坐空房,守著一輪明月,感覺分外孤獨。為了給寂寞的生活添點樂趣,我開始學習古琴。想不到一觸及這個古老的樂器,就被她悠遠空靈的聲音所吸引,仿佛遇到一位久別的好友,漸漸離不開她了。有了這個琴友,我的生活和工作都變得更有滋味了。
我的古琴老師是已故上海名流老琴人鄧寶森的女兒鄧崇英,她20世紀80年代末移民澳洲,當地人都叫她茱莉亞。鄧老師授課非常嚴格,從最基本的勾挑技巧教起,從認譜、調音到彈奏,一遍遍做演示,一遍遍讓我重複,絲毫不含糊。上課之餘,她還會給我講她的父親與劉景韶、吳景略等老一輩琴人交往的故事,還把他們不同的演奏風格細細講給我聽,老一輩琴人的情懷,特別讓我為之敬佩。剛開始學的時候,總是急於求成,又總是想學習新的曲子,然而鄧老師說大曲子沒什麼神秘的,功到自然成。我聽她的,慢慢來吧,彈琴的時間雖有限,但如泉流山間,不斷而已。
隨著對古琴的深入了解,我也漸漸成了古琴藝術的推介者。在與維州美術館董事會成員傑森交往的過程中,適機向他介紹了這門中國古老的藝術,引起了他的濃厚興趣。在傑森的倡議下,該館特別邀請茱莉亞參加了該館慶祝中國農曆新年的大型晚宴,為赴宴的300餘名當地各界主流人士演奏了古琴曲高山流水和梅花三弄,優美的琴音給在場的賓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主辦者還印製了特別精美的節目單和古琴介紹,晚宴請柬的封麵是一幅宋代的古畫,畫中一書童抱琴隨一文人行走在山間。該館150周年慶典期間,館長又通過我再次邀請茱莉亞前往表演,以便讓更多的參觀者有機會了解了這門高雅的中國藝術,中國古琴從此登上了澳洲高雅藝術的殿堂。
我和傑森先生因為類似的多次成功合作,逐漸成為好友。在我們的積極推動和許多相關人士的共同努力下,維州美術館與故宮最終簽署了合作協議,擬於2015年在該館推出中國乾隆時期珍藏展,這是該館近20餘年間首次決定與中國合作辦展。可以說,是古琴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獨特魅力,打動了傑森和他的同事們,讓他們對中國文化肅然起敬,也最終決定重新開啟與中國的合作。與古琴為友,讓我交到了更多的良師益友,也給我的工作增添了一把開啟合作之門的鑰匙。
彈琴之餘,我亦不由自主地對茶懷上興趣。我原本喜歡喝茶,但並不懂茶,到墨爾本後,有時間看了一些茶書,於是找來各種茶葉作為學習的樣本,然後煞有其事地備茶、沏茶、品茶,還置辦了幾樣可心的茶具。一夜月下品茶,居然品出了茶的無比精妙,也品出了茶人的精神世界,果然好茶就像好友,從此居不能無茶。
自己喝茶,也喜歡用茶來款待朋友。澳洲朋友來談工作,我都精心準備好茶具,沏好茶給他們喝,也給他們講一些關於中國茶的故事。有朋友請我吃飯,我便建議,一起喝杯茶吧!一杯香茶入口,不僅暖了來客的心,更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常常一些很好的創意和計劃就在一杯茶之間誕生了。其實,奉茶不過是中國傳統的待客之道,隻是待人以禮不僅是形式,唯有用心,才能讓客人感到溫暖和誠意,也才能由此結下深厚的友情。因為茶的緣故,無論來人談什麼事情,至少都會以真誠的態度展開,以理解的態度收尾。事情談成了自然好,不成也不傷和氣。一杯茶的力量,真的是很微妙呢。
說實話,我非文人,也不想附庸風雅,不過我的琴與茶,在我身居澳洲的時光裏,成為我親密的朋友,不但給我的生活帶來了無盡的樂趣,讓我在異國他鄉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更給我的工作帶來了許多幫助和啟發,這真是意外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