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在紛紛揚揚的雪中度過,人參怎樣燉出最佳狀態,包子鋪的店老板並不清楚,但他知道怎麼伺候媳婦坐月子,也知道冬天怎樣煲薑湯。
紅糖燉人參,好一碗獨參湯。能煎成這樣還算不錯,張治眼中帶著讚許,交代隨行的小丫頭給狗剩喂藥。
狗剩的胃裏隻有包子,除了續命的幾滴人參汁再無其他,此刻能有一碗熱湯,如同久旱逢甘霖,斯文的喝上一口之後,捧起碗直接灌個底朝天,毫無半點形象,不過一個小叫花子本身就沒有什麼形象。
一股熱流瞬間行走四肢百骸,溫暖了狗剩的身體,他眼睛微閉,睜眼時環視一周,厚重劉海下的眼睛果斷鎖住張治,“這是人參?!”
人參的味道他怎麼也不能忘記,母親身體虛弱,父親每天都會熬製一碗參湯,親自送到母親麵前,看著她喝下,而自己則拿著撥浪鼓一邊跳著一邊加油,這個味道怎能不記得?簡直難以忘懷!
如果是以前,他將視人參為糞土一般,而今,爛命一條,有什麼資本享受這般貴重的藥材?!他何等幸運,亦或者天不亡他!
狗剩掙紮著站起身,抖一抖身上破衣爛衫,理好衣領恭敬一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先生留名,或者您有什麼要求,隻要我活著必定為您辦到。”
在場的所有人訝然,包子鋪的店老板更加詫異,別人不了解,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少年屈辱的生活十多天,這個身上沒有半毛錢的叫花子怎能許下這麼重的諾言?亦或者他知道自己的命賤?
張治等人互看一眼,心中的疑問不亞於店老板,“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不過是舉手之勞。”
眾人互看一眼,這倆人說話的氣度倒是出奇的一致,客氣疏離卻擲地有聲。
“命,對別人來說不值一文,卻是我唯一能拿出來感謝的。”
“嚴重了。”張治不是沒事天天施舍的善人,如果不是狗剩在拳打腳踢之下還能神情自若的狂啃包子,如果不是留意到那雙眸中的倔強的狠戾,他怎麼插手這件事?
這少年的氣度簡直就是自己年輕時候的翻版,亦或者說狗剩在走他曾走過的路,這情形多麼熟悉,隻不過他沒有這麼好命遇到出手相救的人,唯有自救罷了!
“識字麼?”
“不多,但是夠用。”
“會算賬麼?”
“不熟…。”
張治不禁多看狗剩兩眼,這少年非等閑之輩啊,認字懂得算賬,難不成是哪家私生子被後媽迫害流落街頭?
“令尊…”
“慈父母是莊家人,早已經過世,”狗剩語氣中帶著哀傷,厚重劉海後的雙眼閃動,嘴上從容回答:“幼年時鄰居家的小姑娘經常拉我去他們家的私塾玩,偶爾學習不要錢…”
“哇哈哈!”張治身後的彪形大漢頓時爆笑,“小小年紀就這樣風流!”
“莫老三!”張治低聲喝道,眼中帶著同情,“當時一定很難過吧。。”
這話問的無厘頭,但狗剩瞬間理解,“最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嗯,確實過去了,你願意跟著我嗎?”張治問的極為認真。
“跟?”
眾人聽見狗剩這樣回應,頓時覺得他太不識抬舉,一個要飯的小叫花子能做商號的夥計,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到店裏工作不僅能領到工錢,幸運的話還能娶老爺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做媳婦,未來將會是一馬平川,一路升任大主管也說不定,怎麼看都比做一個小叫花有前途。
張治則非常滿意狗剩的反應,榮辱不驚,不會因為眼前一塊肥肉喪失理智,這份氣度簡直像自己六成!讓他怎能不愛?
“嗯,跟著我學習吧,不賣身,有自由。”
狗剩怔怔的看著看著張治,攥緊雙拳,將多日未曾修剪的指甲狠狠紮進手心,確定這不是一個夢,不會醒來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