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開始了。操場上頓時響起了“立正”、“稍息”、“齊步走”、“一二一”、“向左轉”、“向右轉”等等聲音，此起彼伏。甄教官個頭雖然不大，但是聲音洪亮，喊號聲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第一天就是練習轉身，“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等等。這個對伯素來說不難，他高中的時候就軍訓過這個內容。但是其他同學好多就轉錯了，向左轉的轉向右了，向右轉的轉向左了，大家就哈哈的笑他。甄教官可忙壞了，一會糾正糾正這個人的動作，一會告訴那個人哪是左哪是右，還要告誡笑的人：“別笑、別笑。”休息的間隙，唐善不知道從哪裏抱來了一個足球，這引起了眾男生的興趣，伯素自然也不例外。伯素本來對體育並不感興趣，這源於他爸爸的偏見。他爸爸就認為學生隻要把學習搞好就什麼都好了，這個理念貫穿了他的整個前40年，不僅自己上學的時候杜絕體育運動，搞得自己身體極差，而且當了老師之後，把自己的理念繼續傳輸給自己的後代及學生。先是跟他上學的伯素的表姐董敏、表哥董鵬，再然後就是伯素。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伯素從小就視體育運動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他還記得小學的時候，有一天同學非拉上他一起打乒乓球，這是他第一次玩乒乓球。看見乒乓球仿佛看見了敵人，狠狠就是一拍子，乒乓球被狠狠的砸在了水泥台子上，發出了一聲慘叫，而後又像摔壞了屁股般上上下下跳個不停，發出的聲音都岔了腔。同學聽到乒乓球的聲音有異，拿起來一看原來是被球拍扇開了一個口子。那同學不幹了，非得讓伯素賠。伯素沒有辦法，隻得掏了2毛錢買了一個新的。可是盡管是自己買的卻沒有所有權，這讓伯素很不爽，決定用無限的使用權部分換回失去的所有權。球到了麵前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又是狠狠的一拍子，這球像極了它前麵死去的兄弟，腦袋上立刻也多了一道碩長的口子，一命歸了西。伯素隻能又賠人家一個新的。從此伯素死了玩乒乓球的心，再往後連玩其他球的心也死了。可是到了高中，情況發生了變化，他發現他們班的男生基本上都有一項體育愛好，不管是乒乓球、籃球、足球還是其他，反正到了操場上就剩下他一個人看著別人玩，這讓他很不爽，決定痛改前非，把體育事業搞上去。他開始觀察，乒乓球是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籃球自己個子太低，足球還可以。一群人搶一個球，搶到了掄起就是一腳，幾乎不需要技術含量，這個好，這個他喜歡，於是光榮的加入了足球行列。沒想到越踢越愛踢，仿佛老和尚接觸了女人，一發不可收拾，早把佛祖和清規戒律拋到了腦後。雖然踢得很臭，但是總歸踢過，而且大言不慚：“我會踢足球！”像煞了世人吹牛：“我認識某某某！”其實不過是跟人家說過一句話或者握過一次手而已。
一群人衝到操場西邊的籃球場裏，因為時間有限，簡單的分成了兩組，比賽就開始了。可能是場地太小，或者是這幫人都是全才，反正球到哪這群人就堆到哪，腿碰腿、腳踢腳，手推手、頭撞頭，吆喝聲、笑聲、罵聲混成一團，如同一個蜂團，忽而南忽而北，忽而東忽而西，臭汗出了不少，球是一個也沒有進。但是這讓伯素很興奮，在這裏看不出來誰的腳法好誰的腳法臭，反正都是胡打海摔，純粹有力氣沒地方發泄，到這來發泄來了。很快集合的哨聲響了，這群人呼呼啦啦跑了個幹淨，剩下唐善抱著足球回到隊列。隊列排齊，伯素就聽見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看看身邊的唐善，小臉紅撲撲的，一滴汗水順著太陽穴慢慢的往下滾。唐善覺察到伯素在看他，拿眼角瞥瞥他，兩人會心一笑。“好了，立正！向右看齊。”甄教官一聲令下，每個人都頭扭向右，拿眼睛注視自己右邊的人，以保證與他對齊，不齊的就快速移動，隊伍瞬間站齊。“向前看。”所有人刷的一聲扭頭直視前方。
練到上午10點左右，太陽出來了，陽光刺眼，曬得臉生疼，汗水嘩嘩的往下流，落在地上，砸出無數的小坑。這時甄教官抬頭看看太陽，喝令一聲：“立正。”大家迅速立正。“大家都不許動呀，就這麼給我站著。”說完拍拍手，搖搖晃晃朝傍邊2班的教官走去，2班的教官一看戰友來了，也是一聲令下，全體立正，倆人說悄悄話去了。前幾分鍾伯素還能挺得住，隻是臉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淌，有些流進嘴裏，鹹鹹的；有些流進眼睛裏，弄的眼睛澀疼難忍，又不能用手擦，隻能半閉著眼睛，依靠麵部肌肉的移動給汗水另辟一個通道，希望它們能繞開眼睛而行。再過一會，腿繃得受不了了，仿佛關節都快折了，好想扭動兩下。伯素拿眼睛偷偷的看教官，發現他並沒有注意這邊，正準備扭一下關節，甄教官好像背後長著眼睛似的，突然扭過頭來，大喝一聲：“都不許動！”伯素的賊心一下子給嚇到爪哇國去了。十來分鍾過後，伯素覺得腰都要折了，腿開始木疼。所謂木疼就是兩條腿已經不存在了，而是變成了兩個叫疼的物質支撐著伯素的上半身——肚臍眼兒以上。伯素正在疑惑自己的雙腿是不是真得被曬沒了時就聽見女生隊伍裏一聲驚呼：“她暈了！”所有人都扭頭朝聲音來處觀瞧，趁機趕緊活動一下腰腿。隻見一個女生窩在旁邊女生的懷裏，臉色蠟白，雙眉緊鎖，雙眼緊閉，汗水如線。甄教官也聞聲趕到，厲聲地說：“都站好。你、你，過來。”兩個大塊頭男生聞聲趕到，“把她抬到樹下去。你，過來。”她拿手指了一個女生，“你去看著她。”伯素注意到這個女生個頭不高，體型微胖，臉似銀盆，白白胖胖，上麵長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會兒甄教官就回來了。“這算什麼！都給我站好了！我們訓練時得一個班都趴下了才能休息。”然後神氣的走了。氣的伯素想抽他。大約又過了10分鍾，甄教官回來了，“好了，休息一會吧。”伯素當時就癱在地上了，舒服的隻想罵娘，很快肚臍眼兒以下的疼物質開始消退，變成了木物質，然後感覺有好多螞蟻爬在木頭上，爬了一會兒就開始咬、開始撓、開始舔，伯素伸手想抓卻聽見甄教官一聲大吼：“都起來。剛站完不要坐下，站起來活動活動腿。你們不想要你們的腿了！”伯素爬起來，扭扭腰來扭扭腿，果然晃掉了腿上的螞蟻，也感覺到了血液如水般慢慢的滋潤到了木頭裏，木頭開始發芽，開始感覺到春的溫暖和夏的炎熱——腿，肉質的腿終於回來了。